“大師，您是說大勢至菩薩像真的已經達到靈物程度了？”
梵無累端坐于前，向慧徹求證道。
慧徹雙手合十，眯著眼道，“貧僧也不敢斷然確定，只不過，法相已經丟失百年，至今無人找到，我們日本佛教界都認為它一定生靈，成了一尊活菩薩，知道顯遁之道了。”
“那如果這樣，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麼多人在這湖底探索多年而無法得知大勢至菩薩下落的事實了。”
梵無累和伏雲隱交錯了一下眼神，她繼續道，“其實我梵家祖智者大師曾經去香積寺問過淨土宗法脈，他們也持這個看法，傳聞三十年前，淨土宗人還來此組織過一場大型法會，卻沒想到作為他們本宗三聖之一的菩薩，居然一點不肯露面，也是這一場法會讓國內所有的宗教人士斷了尋找的念頭，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伏雲隱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口說到，“呵呵，既然慧徹大師知道大勢至菩薩不現身，那麼為什麼要不遠萬里西渡而來，莫非，有什麼法門不成？”
見伏雲隱二人都望向他，慧徹也毫不隱瞞，“兩位尊者，貧僧從不打誑語，確實如伏尊者所說，此次西來，貧僧帶來了當年法然上人在世時的大勢至菩薩像，雄一，去拿來。”
“好的師尊。”
小沙彌步履輕快地跑下水梯，將那一尊藍布包裹著的塑像抱了上來，慧徹小心的接過，隨後異常謹慎地將布包打開，慢慢地，一尊高近兩尺的立身菩薩像顯現出來。
“喔哦！”
幾人輕輕驚呼一聲，只見大勢至菩薩和觀音法相相差無幾，面目慈潤，眸光祥和，只不過不同于觀音頭冠塑佛像，他的頭上頂冠塑的卻是一只寶瓶，整座法相以白玉制作，只不過年代久遠，上面已經有了浸潤進去的黃垢痕跡，慧徹剛將其拿出來，菩薩法身便涌出一股佛力，讓周圍的人耳邊響起一道南無阿彌陀佛的佛音，這股聖力直讓他們生出崇敬和悲憫。
“各位，這就是當代最古老的大勢至菩薩像，也是我日本國寶，此次西渡而來，源自于我師尊弘法上人的心願，他希望在圓寂之前，讓我來到淨土祖庭，為我們祖先犯下的錯誤贖罪。”
“阿彌陀佛。”
“慧徹大師，既如此，具體該怎樣讓菩薩現身？”
慧徹仰望星空，一字一句道，“大勢至菩薩是光明智慧菩薩，僅憑貧僧一人之力，恐怕無法讓菩薩現身，而且就算菩薩現身，貧僧也擔憂為邪道所截獲，所以需要二位尊者的幫助。”
伏雲隱笑了笑，“大師怎如此相信我們？”
“呵呵，貧僧既然西渡而來，已經做好了身死道銷的準備，信與不信，已經不重要了。”慧徹灑脫地說到。
梵無累看了看遠處，斬釘截鐵道，“慧徹大師，你放心，我等定拼盡全力護我法脈，就算當今頂尖高手來了，我梵家，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听著她的錚錚之言，伏雲隱心知肚明，若不是有強大的邪道在此，以三人的修為，如何需要夜晚結盟？雖然大家心有靈犀，能夠想到一處去，不過也都是被逼無奈之舉。
“那我們該配合大師你做些什麼？”
“無它，光明為門，法咒為鑰。”
……
五更時分，煙霧消散了許多，以伏雲隱的眼力，能見百米之遙，他仰望星河，不知道在想什麼。
“師父，明日能成嗎？”
古月在旁問到，伏雲隱低下頭來，輕微地搖了搖頭，“哎，雖說我等佛門子弟要保持大願大信，可這麼多先賢都來試過，我也不確定能不能成，依慧徹大師所說，他要我們以光明為門，法咒為鑰，激發他那尊大勢至菩薩的佛力來引動太湖菩薩現身，方法有突破前人之處，但你我都清楚，這還是摸著石頭過河呢。”
“不過……”
話到這兒，伏雲隱突然嚴肅起來，他轉身對著幾人招了招手，“都進來。”
伏雲隱當先進了篷內，其余幾人亦毫不猶豫地魚貫而入，圍在他跟前。
夜中昏昧，四人卻看到伏雲隱流光的眼眸，他壓低聲音道，“明日若成，恐怕太湖將成為爭奪中心，你們屆時一定不要分散，凝聚力量對抗那些對菩薩生搶奪之心的人，另外，正覺道的寒潭恐怕早已經視我們為囊中之物，若我遭遇不測，你們萬不可與他硬拼，伺機齊心協力逃回青城山，把道脈發揚光大。”
“師父，我們怎能棄你于不顧？若護脈不力，有死而已，又何懼哉？”
“大師兄說的不錯，若不是師父您，我如今恐怕早已墮入魔道了，我堅決不走。”
“師父，是您帶我出小鎮的，您得負責把我送回去呀！”
看著四人殷切的神情，伏雲隱知道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听他說逃走的話了，他沉吟片刻，終于妥協一笑，“算了，也是我太自私了，細細打量下來，你們幾個在如今的修行界，也算得上小有所成，比之一些自立門派的宗主也不遑多讓，甚至猶有過之，也罷，既然你們選擇了隱門，那就是選擇與法脈共存亡，那我們何必懼怕宵小之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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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誓與師父共進退！”曹椽大吼一聲。
古月亦道，“師父不必憂心，勝敗尚未可知，正所謂邪不壓正，我不信大勢至菩薩會任由一個邪道得到它，那寒潭雖然是氣勁大能，可未必會是師父你們的對手。”
“好！既然如此，明日你們一定要阻擊住那些渾水摸魚的人。”
“明白！”
……
一番交流後，幾人都各自入定養精蓄銳，內心戰意熊熊，可他們卻不知，伏雲隱深處的憂思。
“幾個天才人物，我真不希望他們葬送在此，也怪我當初略生貪心，沒能及時抽身，以致如今因緣纏身，不可自拔。”
伏雲隱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的夢中，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身份，任何一個想法都可能給身邊的人招致福禍。
“不說那狼子野心的寒潭，就是這慧徹，難道真如表面那般深明大義嗎？教派之爭，古往今來從未斷絕，若他真將大勢至菩薩得手，那他不就成了當今淨土宗的大功德之人，這勢必會讓他贏得祖師之位，我想，這莫大的誘惑，沒有哪一個力求弘法的修佛之人能夠抗拒，這慧徹，不簡單啊。”
伏雲隱陷入深深地思慮，他又回憶起禪宗五祖弘忍當年讓六祖慧能南下揚法的歷史，五祖當年坐下龍象有神秀和慧能二人，神秀為北宗正統，可弘忍卻在三更時分暗中傳衣缽于慧能，並囑托他趁夜南下隱蔽，原因之一就是為避免教系之爭，人皆以為佛徒無爭，可為弘揚和穩固自家學說，教系爭斗，比之世俗戰爭，也不遑多讓。
想到這里，伏雲隱心中一驚，脊梁發寒，“難不成，他有一統兩國淨土宗的意思？”
這個想法一冒出，他便心悸不已，“以赤子之心東渡而來，引千年菩薩現世，這樣的大功，雖不可比玄奘西行，達摩西來，可也足以讓淨土宗揚名修行界了。”
想通關節處，他逐漸冷靜下來，捏了捏手掌，如若他慧眼識真，那這就和他伏雲隱脫不了干系了，若助慧徹實現他的大願，那今後在漢地他伏雲隱一定會背上罵名的。
“哎，腹背受敵，進退兩難吶！”
就在他輕嘆一口氣之時，卻注意到湖面上一只紫光靈貓正踏著優雅的步伐向他走來。
“嗯？這是？”
那踏水的紫光靈貓很明顯是法力凝聚而成，它對著伏雲隱揚了揚下巴，隨後一甩尾巴，便往回走。
伏雲隱明白了，這是有人讓他過去呢！
他亦輕身一躍，紫光護腳，一步一步平穩地踏在水上，跟著靈貓穿過薄霧向東邊行去。
不多時，果見一女子背負雙手淡然處在湖中，她有西嶺之雪山的嫻靜純潔，也有波心之冷月的清冽嬌柔，一動不動間，仿若和太湖融為一體，不分你我。
“你找我？”伏雲隱開口道。
听到他的聲音，梵無累轉過身，她的發絲在剎那間蕩開，露出她絕美嬌艷的姿容，她亦是紫光繞足，一步一步地緩慢靠近伏雲隱，待兩人僅隔三尺之遙，她杏眼如寶珠一般睜圓，定定地看著他。
良久才道，“奇怪，我們之前沒有見過吧？”
伏雲隱一陣無語，難不成她就是為了這個？
“自然沒有。”
“真的？”梵無累狐疑地看著他。
“當然。”
“可是你每次看我，我都能感覺到你認識我？我們雖然同為禪宗子弟，人不親藝親，可你表達的意念，卻不是同宗門人相遇那麼簡單。”
伏雲隱眼神一蕩，沒想到她居然這般心細如發，不過他又怎麼會承認呢？那人，如今已經不知身在何方。
“沒什麼，見到傳聞中的天才人物，我也不禁驚為天人吶。”
“嗤，你就編吧，雖然我們只是這兩天剛認識，可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天才那麼簡單。”
“呵呵，好了，我可以叫你無累吧，這馬上黎明了，不知道你找我什麼事？”
“跟我說幾句話你還不耐煩了是吧？”
“沒有的事。”
“算了，我就不耽誤你寶貴的時間了，你過來。”
伏雲隱一愣，他走近兩步將耳朵側過去，梵無累亦靠近以手掩嘴，湊近他右耳旁，吐氣如蘭道，“我看慧徹沒那麼簡單，明天小心。”
伏雲隱詫異地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她，隨後亦以袖掩口，靠近她說道，“彈丸法統，恐欲謀漢庭。”
梵無累頓時訝然，她思慮良久得出的結論，卻是與伏雲隱所言不謀而合。
護脈子弟，遇這等竊取豪奪法果之事，雖勢單力薄，亦應迎難而上，當仁不讓！
兩人從對方的眼神中均看到那視死如歸的勇氣，兩股正氣交疊，給了二人莫大的力量，仿佛一切都可破之。
“我走了。”
伏雲隱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一拂袖便轉身離去。
“哎……”
伏雲隱身形一頓，身後之人悠悠道，“封禪大會，期待和君一戰！”
他不知如何作答，便道一聲，“好。”
話畢他便逐漸遠去，只留下梵無累依舊站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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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船兒劃來，那頭戴斗笠的梵無掛向梵無累說到，“姐，他怎麼說？”
梵無累收回眼神，轉身回到船上，躺在船艙中，仰望著萬千星河，長長呼出一口氣。
“呼……弟弟，你覺得我們今年能過這龍頭關嗎？”
“俗話說事不過三，有姐姐在，今年一定能過。”
“呵呵，盡說好听的。”
“姐，你和那伏尊者……”
梵無累伸腿踢了他一腳，“想什麼呢？”
雖然被踢了一腳，但他依舊笑嘻嘻地揉了揉腿繼續道，“姐啊，你都二十八了，你看梵無礙的兒子都有兩歲了，我們梵家又不限制出不出家，我不介意我有個姐夫，哈哈哈哈……”
梵無累一撇嘴，“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老姐我沒證得無上正覺之前，是不會考慮這些問題的。”
“呵，我就怕你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家店咯！”
“嘁，誰稀罕吶。”
梵無累翻了個身，雙手枕在側臉龐，看著浮動的水面，一時間也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可她自己都不清楚這笑容為什麼會升起。
“哎，老弟，你是不是對伏雲隱那女弟子感興趣啊？”
“哪有！”
“沒有嗎？從那邊回來你好像跟我提了兩三次，以前沒見你在我面前提起女孩子過，明天我就說親去，呵呵呵……”
梵無掛一頭黑線，伏身躺在船沿上，雙眼卻不自覺地往烏篷船的方向看去，那望眼欲穿的神情，暴露了他那顆年輕悸動的心。
“哎，這次真不該讓弟弟跟著過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吶！”
梵無累嘴唇囁嚅著，卻沒有人知道她說些什麼。
……
“嗡巴雜嘿……嗡巴雜詹雜……摩訶嚕……呵吶哞嘿……”
“嗡巴雜嘿嗡巴雜詹雜……摩訶嚕呵吶哞嘿……”
湖面三個隱匿之處，各自出現一道相似的佛音，經久不散，裊裊如煙，黑夜逐漸逝去，白晝照例重生。
大勢至菩薩
光明法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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