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7月13日,星期幾都不重要了。
今天激動,格外激動,因為我在會場里面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是我喜歡的那種,但是她很高貴清冷啊,我有點不敢靠近她,不過她長的不錯,年輕,好像沒結婚?希望這輩子能夠跟她執手在一起。
年輕的胡泉肯定對女人感興趣,這很正常。
當然,胡泉老了也一樣。
楊東發現胡泉有問題的時間,是從日記第96頁開始。
這一年是1999年。
胡泉擔任北春市發改局項目規劃處副處長。
這一年他與陳文蓋結識了。
這一年胡泉42歲,陳文蓋40歲。
從這里開始,胡泉的日記逐漸變成了工作和生活的交織點,以及黑與白,人性與利益的糾結點。
楊東看到的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有志青年,成為黨員干部之後,是如何一步步淪為問題干部的過程。
1999年4月19日,星期一,農歷三月初四。
這一天我與陳文蓋在家里商量了市里面一處工程承包的問題,我幫助他爭到這個工程,他去銀行貸款,事後給我三十萬。
這筆錢,我拿著有點燙手,我不知道是不是對的,但是我已經是北春市發改局項目規劃處的副處長了,負責項目審批,我有這個權力,難道每個月只能賺1800元的工資嗎?
我不甘心,我看到李新明處長每天都戴著勞力士手表,開著國外的皇冠車,我羨慕。
我看到陳思婷同志每天搽脂抹粉,听說一套化妝品趕我半年工資,都是韓國貨…
他們都是副處長,跟我一樣,甚至還不如我的權力,我是項目審批,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呢?
所以,錢,我拿了!
1999年9月13日,星期一,農歷八月初三。
這一天是陳文蓋成立文華建築公司的日子,我去參加剪彩,成為剪彩的主要領導之一,還借此機會遇到了好多市里面的同志,有公安局的孟令歸,有司法局的張志行,有市政府辦公廳的馬紅強,有北春市檢察院的魯正陽,都是我的新人脈。
楊東看到這里,不禁皺起眉頭,原來孟令歸那麼早就認識陳文蓋與胡泉了,十幾年的老關系了。
但讓楊東意外的是,馬紅強竟然也那麼早就認識胡泉和陳文蓋了。
怪不得馬紅強這段時間在營改委員會的會議上面刻意針對自己,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下子,找到根源了。
馬紅強,這位市政府新聞中心部主任,五大組之一的對外宣傳工作組的組長,有問題。
楊東繼續往後看。
全都是胡泉的心路歷程,基本上看到2002年之後,就很少看到胡泉在日記里面會有迷茫的想法了,會覺得拿錢不對的想法了。
從2005年之後他從字面里面看出胡泉對權力換金錢的熱衷以及快樂,尤其是他說每次拿錢的快樂,都是做愛得不到的感覺。
錢才是男人的腰桿子。
2008年9月10日,星期一,農歷七月二十九。
今天原本是教師節,是教師們最開心的一天,但是組織卻給我一個天大的驚喜和禮物,那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我胡泉,要離開任職兩年半的省工信廳,即將成為迎松市委副書記了。
可惜,為什麼不是市委書記呢?
不過沒關系,早晚都可以做到書記的,有李正義書記的支持,有賀新成秘書長的支持,還有那麼多省委省政府領導的信任,我一定能做大做強。
楊東看到這里,忽然猛地醒悟,這個胡泉原來是李正義的人。
怪不得這兩年寸步都不進,原來是他的靠山李正義賀新成等人,調走的調走,離開的離開。
尤其是李正義,作為吉江省的前前省委書記,他這一走,胡泉肯定得不到重用了。
2008年9月,今天不算時間日期了,我心情很不好,那個姓楊的小子,竟然把吳建材給干掉了,我的三大財源瞬間少了一股啊,哎,吳建材不給我錢了,現在只能找陳文蓋和沈龍。
希望他們不會讓我失望吧,一百萬的車,我兒子要,我也得買啊。
楊東目光古怪而復雜,姓楊的小子,說的是自己吧?
原來胡泉這麼早就知道自己,還是因為吳建材的事情。
吳建材的保護傘之一,原來也有胡泉啊。
只不過當時可能他調離吉江省和北春市,而且跟靈雲市也沒關系,所以他沒有被查到。
現在看起來,這也是個漏網之魚。
楊東望著這些日記,忽然明白為什麼車禍發生之後,胡泉是一定要死的人。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他不死,一旦跟紀委主動交代,到時候倒台的干部簡直就是一大片一大片啊,像是掛網捕魚一樣。
“哥,沒看到閆啊…”
蔣虎也跟著楊東一起看日記,但是都看到2008年了,都沒有看到閆的身影在其中。
這就很奇怪了,陳文蓋聯系不到閆靜敏,很正常,因為地位根本不對等。
可是胡泉的級別不比閆靜敏低多少,尤其是當時。
為什麼兩者之間毫無聯系呢?
胡泉真的跟閆靜敏素不相識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閆靜敏到底是不是陳文蓋的保護傘?甚至往大了說,胡泉等人的車禍跟閆靜敏究竟有沒有關系?
為什麼看到現在都沒有閆靜敏的痕跡呢?
“繼續往後看。”
楊東也有這個疑問,胡泉的日記里面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閆靜敏。
2009年1月,孟令歸,劉騰強他們的老領導耿振庭在家里做飯,也邀請我去聚會,估計是陳文蓋手下耿烈殺人的事情吧,作為親叔叔的耿振庭耿老,肯定更上心一些。
楊東看到這里,目光一凝。
“耿烈殺過人,被耿振庭處理掉了?”
楊東看向蔣虎開口。
蔣虎搖頭開口︰“我暫時不知道這件事,我回去查查市局的檔案留存,肯定會有蛛絲馬跡。”
“如果能夠敲定耿烈殺人的話,基本上他也是死刑了。”
“黑社會加上故意殺人罪,數罪並罰,死刑很合理。”
楊東繼續往後看。
後面的日記寫的都是胡泉某一天貪污錢,貪污了多少錢多少錢。
但是目前為止,還沒有揪出來其他級別的干部。
不過即便如此,這些日記里面提到過的領導干部也有很多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沒有寫的太詳細,省的被你們罵水)
其中還有魯正陽,就是剛被省紀委從保定國辦公室帶走的那位省政法委秘書長。
以及其他各部門的領導,如今都已經走到了高位。
或許有一些黨員干部跟黑惡勢力保護傘無關,但是只要被胡泉提到了,絕對不簡單,說明都有問題。
這些可以匯總一下交給各地級市紀委,以及北春市紀委,省紀委了。
這些干部是哪里的干部,就交給哪里的紀委,讓他們自己去裁定。
2012年10月11日,星期五。
讓我做好最後一件事吧!
到此,胡泉的日記被楊東翻看完了。
楊東握著日記本,深呼口氣。
這麼厚的日記本,讀完了,像是代入胡泉走過了大半生一樣,也像是紀錄片,在自己腦海中呈現。
“數了一下,他這麼多年一共貪污了三千多萬,名表名車總價值五百多萬了,金條金魚金元寶收了無數,至少一千多萬。”
“其中陳文蓋孝敬給他的或者分紅給他的,佔百分之四十。”
“吳建材跟他的利益往來也超過了一千多萬。”
“其余的都是沈龍給他的。”
蔣虎粗略算了一下,胡泉貪污的就是這麼多錢。
楊東卻緊皺眉頭,想的不是錢多錢少。
他想的是胡泉的最後一條日記說的是什麼意思?做好最後一件事?什麼事?
還有,閆靜敏為什麼不在其中?
如果抓不到閆靜敏的痕跡,就沒辦法調查閆靜敏。
人家是副市長兼市局的局長,不是你想調查就能調查的。
調查一位副省級城市的副市長,需要省委召開會議,批準省紀委行動才行。
“你們誰听過閆靜敏的負面消息?”
楊東看向屋內的幾個公安系統的公安同志,問道。
老虞和安辛等人都搖頭,他們都沒听過。
“閆靜敏同志可是公安部樹立的標桿,也是咱們吉江省的標桿之一。”
“還真沒听過她的負面消息。”
老虞開口,朝著楊東說道。
楊東聞言繼續陷入沉默。
胡泉真的跟閆靜敏沒有聯系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車禍案可就未必是閆靜敏指使安排的了。
既然沒有聯系,自然沒必要去殺胡泉。
不,不對!!
楊東猛的反應過來,把日記往前面翻。
“怎麼了,哥?”
蔣虎看到楊東瘋了一樣的把日記往前面翻,忍不住問道。
“提到閆靜敏了,胡泉提到了!”
“就在前面,被我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