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舷窗反射下,爆炸光芒下顯得有些冷硬,但戰場上的火焰卻始終未曾熄滅。
久遠銳利的目光掃過戰場,評估著局勢,插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
赤心臉色有些沉重,盡管已然經歷過很多,但每每看到人類在戰場上落入下風,他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
洛可可靜靜地看著,眸子里並沒有驚訝,也沒有太多的憐憫。
因為她看出來的,發生在這里的戰爭,都是“無人戰爭”,歐羅巴聯盟那邊似乎已經摸清了腐敗領主的能力,所以不再派遣活人來到一線戰場,只是生產大量的無人機和無人戰車,來一線組織防御。
但哪怕是現代戰爭,人依舊是戰爭的核心,沒有人的軍隊,是發揮不出多少戰斗力的,所以就算再多的無人機和戰車,也無法在戰場上取得一丁點優勢。
被腐敗領主壓著打,也算是理所當然。
為了避開戰區最激烈的核心地帶,飛機開始大幅度繞行。進入一片看似平靜但卻讓經驗豐富的機長都高度緊張的空域。
這里的天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粘稠的鉛灰色。雲層不再是蓬松的棉絮,而像是凝固的、緩慢蠕動的灰色凝膠。光線也變得怪異,時而明亮刺眼,時而昏暗如黃昏,毫無規律地切換。
“看那邊!”
久遠指著窗戶,聲音帶著一絲少見的驚訝。
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在飛機側前方約數公里處,幾架不同型號的民航客機,如同被凍結在巨大琥珀里的昆蟲,詭異地懸停在半空中!
它們的姿態各異,有的機頭微微上仰,仿佛正在爬升;有的機翼傾斜,像是在轉彎還有一架甚至保持著起落架放下的狀態,如同剛剛起飛就被定住。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們並非完全靜止不變!
其中一架客機的引擎,前一秒還如同凝固的雕塑,下一秒卻突然瘋狂地旋轉起來,噴出熾熱的尾流,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但那轟鳴只持續了不到一秒,又瞬間歸于死寂,引擎葉片再次凝固,仿佛剛才的轉動只是一個幻覺
另一架較小的客機,則如同被按下了快進鍵,機身劇烈地“抽搐”著,在幾秒鐘內完成了從懸停到高速俯沖,再到近乎垂直拉升的瘋狂機動,速度快到在視覺中留下殘影!
最終,它俯沖撞向地面的山脈,在火光中破滅。
“這是時間出了問題!”
洛可可一眼便看出了問題所在。
因為神明降世的緣故,地球上的一些區域遭到不同力量的侵擾,從而產生了時間亂流現象,不小心誤入這些區域的人,可能僅僅只用一秒就能跨越千萬里距離,也可能耗費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功夫,都無法前進一米。
所以這樣的區域也被稱為觸之即死的高危地帶,哪怕是頂尖英雄乃至尋常傳奇,也不敢隨意靠近。
“那些飛機被困住了在里面的人會怎麼樣?”
想到那些乘客可能經歷著時間忽快忽慢、甚至遭遇著無限延緩和加速的恐怖,赤心不由得感到了一陣寒意。
“他們已經死了。”
洛可可搖了搖頭。
時間這東西是很麻煩的,在外人眼里,那些飛機在踏入禁區的一瞬間,便被完全靜止在原地,但實際上,這些飛機上的乘客,卻依舊保有自我意識,腦子是完全清醒的。
這意味著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他們無法移動,無法睜眼或呼吸,更沒有辦法進食或睡眠,但意識卻能完完整整感受到周圍的一切,這等于是一場看不到盡頭的囚禁。
他們的身體就是自己的牢籠,而且,這道牢籠堅不可摧,完全沒有推翻的希望。
所以久而久之,他們的精神就崩潰了,然後就是腦死亡。
現在從外界來看,這些人還算正常,可一旦時間恢復,他們的身體和大腦就會立刻崩解,意識也隨之消散。
所以洛可可才會說這些人在進入時間混亂區域的那一瞬,就已經沒法去救了。
“時間的牢籠”
洛可可低聲呢喃,聲音帶著些許感慨,道“比任何物理的囚籠都更令人絕望。永恆的剎那,剎那的永恆,都是最殘酷的刑罰。”
听到這話,久遠和赤心不免有些頭皮發麻。
他們總以為,自己經歷的已經足夠多了,在炎國,他們也曾遇見過無數艱難險阻和生死時刻,他們認為自己已經鍛煉出了堅韌如鐵的內心。
但是現在,他們才終于意識到,世界是多麼的廣闊,在這顆星球上,災難和敵人的危險程度,是沒有上限可言的。
他們下意識地往機艙另一邊靠了靠,盡管這沒有任何作用,假如真誤入了那片混亂區域,那整個飛機都會成為地獄但這種本能的原理,還是能給人帶來一丁點寬慰。
飛行員顯然也接收到了最嚴厲的警告,客機猛地拉高爬升,如同受驚的鳥兒,拼命地逃離了這片粘稠詭異的死亡空域。機艙內。
當飛機終于繞出那片令人窒息的異常區,重新沐浴在相對正常的夕陽余暉中時,在場人們都松了一口氣。
下方,連綿起伏的沙漠,在金色的夕陽下如同披上了神聖的光輝。蜿蜒的河流像銀色的綢帶,在沙漠中纏繞。
內夫得沙漠,位于中東地區,因為資源匱乏的緣故,雖然也是淪陷區,但至少沒那麼多密密麻麻的妖獸和神只眷屬。
“真美…”
赤心看著下方如畫的風景,之前的驚悸似乎被這美景稍稍撫平。
“嗯,世界的石油倉庫。”
久遠也恢復了溫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下多了一份沉重。
“希望這些土地能少些戰火吧。”
洛可可望著窗外被夕陽染成金紅的沙峰,沉默不語。眼中倒映著壯麗的山河。
她輕輕撫摸著舷窗冰冷的玻璃,仿佛在觸摸這個傷痕累累卻又頑強存在的世界。
歐羅巴,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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