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洛青早就明白,自己肯定會被認定為是“屠殺七星城的凶手”。
這件事,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沒有第二種可能。
造成這一切災厄的罪魁禍首——【奧陶羅斯】病毒,早就被他親手燒了個干淨,連半點痕跡都未曾留下。
而七星城百姓們身上唯一的傷口,那位于脖頸和心髒處的...一擊致死的刀傷,也來自于他的黑劍。
換一種說法...那一百五十萬人,的確是死在了他的手上。這一點,其實並沒有說錯。
而且,他修為的進步,和黑劍的神器化,也確實是太像邪修了。
會被人們當成是“為了提升實力而殺害平民”的邪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人類歷史上為了利益而自相殘殺的事情實在太多,再多他一個洛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更何況...
少年自己的心,已經封閉了起來。
過往的榮譽和將來的苟且,他都已經...不在乎了。
于是,他並沒有逃亡,也沒有辯解。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廢墟上,迎接著人們的怒火與復仇。
事實上,能來到這里的冒險者們,都或多或少的在七星城住過,受到過淳樸百姓們的照料。
他們對于這座城,也有很深的感情。
所以,在看到城中的慘狀...以及“造成了這一切後果”的洛青之後,他們出奇的憤怒了。
一些人甚至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竟無視了他們和洛青之間的實力差距,徑直沖到少年的面前,想要讓他血債血償。
但好在還有一些強大的冒險者,始終保持著冷靜。
當時,剛從海洋中歸來的四海王孟山河,就是其中之一。
他只比洛青大了五歲,在過去,也曾受到過洛老爺子的指點,欠老爺子些許人情。
或許正是看在洛凌成的份上,冒險者們終究還是沒有對洛青動手,只是將他羈押了起來,打算帶他回墨城受審。
一路上,冒險者們問了各種各樣的問題,問洛青為何要殺人,問他是怎麼狠下去殺人,問他這麼做又怎麼對得起洛老爺子之類的...
人們想讓少年說出自己的罪行,可洛青卻連一句話都未曾回應。
他只是保持著沉默,像一尊無神的雕像。
無奈之下,人們只能把少年帶到他的父親那里,讓這世上唯一有資格審判他的人——大宗師洛凌成,親自問出答案。
在死寂的洛家莊園中,父與子,再次相見。
只是這一次,二人之間,卻沒有產生長篇大論和喋喋不休的爭吵。
老爺子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數十歲,頭發變得花白,雙眼也變得有些渾濁,眼神中只有疲憊與不解。
他默默地看著面前這個曾令自己無比驕傲的少年,沉思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問出了他唯一說出口的問題。
“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
洛凌成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老爺子看人其實並不怎麼準。
他對自己孩子的了解,從來都不算深。
但六十多年人生的閱歷,畢竟擺在那里...
所以他一直堅信,自己的孩子,只是性格稍微倔了一點,理念和自己有所不同,但本質卻仍然是善良的。
少年對邪力深惡痛絕,平日里也極其厭惡那些歪門邪道...
這樣的人,怎麼會成為邪修,又怎麼會依靠“獻祭生命”的方式,追求更強大的力量呢?
老爺子不願意相信這種事。
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已確鑿,已經由不得他信或不信了。
所以,他只想從洛青那里,得到一個【原因】。
然而...面對自己的父親,洛青只是靜靜地抬起頭,說了這樣一段話。
“父親...”
“您的道路,是錯誤的。”
“我們永遠也無法拯救所有人...一味地抱著這樣的想法,只會導致我們在乎的一切,全都化為塵埃。”
“犧牲和死亡,總是在所難免的。”
...
此話一出,二人也無需再多說些什麼了。
洛凌成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才輕嘆了一口氣,拂袖而去,不再多說任何話語。
隨後,洛青便被帶往了高等級冒險者們專用的法庭。
由于證據太過確鑿,加上洛青從頭到尾都沒有給自己辯護的打算,沒過多久,法庭便給少年定了罪。
“洛青,以一己私欲,屠殺了一百五十萬人...犯邪修罪、反人類罪、大肆屠殺罪,證據確鑿,無需再審,即刻宣判有罪!”
法官毫不猶豫地宣讀了少年的罪行。
按大炎律令,這樣的罪過,絕對足以讓法庭直接判處少年死刑,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但...由于七星城是【自由城邦】,法理上不受任何一個國度的直接管轄,所以,大炎法庭也沒辦法用這件事,去判處當時還沒有成年的洛青,一個必死的刑罰。
更何況,洛青的身份還是有些特殊,乃是墨城的一代宗師,在過去,也曾為炎國立下過不少功勞,拯救了很多無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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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死刑,是沒辦法判出來了。
于是,法庭便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墨邙山招待所,一個位于群山之中的大型建築群落。
雖然名字還挺和諧,但這座建築的本質,卻是一座超級監獄。
它本是炎國用來實驗核彈與新型武器的實驗場所,但後來,在科研人員被盡數撤走之後,此地,便被改造成了一座用于關押重刑犯和妖魔的監獄。
其外層,以數十米厚的鋼筋混凝土澆築而成,每隔幾米,便設置著一個防御性陣法和機槍塔,內部,更是布置著數以萬計的道門符 。
說這座監獄固若金湯...恐怕一點都不夸張。
在監獄成立以來,無數妖魔邪修被抽走了力量,關了進去。
其中,不乏有禍亂一方的大妖獸...和聞名天下的邪修。
但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從中逃脫。
而冒險者法庭給與洛青的判罰便是——抽去力量,永久鎮壓在墨邙山招待所,終生不予釋放。
對于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而言,這樣的刑罰,其實完全不亞于死刑。
更何況,招待所中充斥著妖魔穢物,一個失去了力量的人類少年能在其中生存多久...根本就是一個未知數。
或許,法庭就是想以這個方法,借妖魔之力,除掉洛青這位“罪大惡極”之人,以平民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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