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徐達之死
四月，天氣回甦，玄武湖邊的垂柳也綻出了綠芽，春風送暖，真個是“二月春風似剪刀
宮中，朱元璋興致頗好，邀了幾位老臣入宮賞春，飲酒作樂，幾位皇子則遵皇命手執酒壺為這些開國老臣們斟
“陛”韓國公李善長舉杯︰“如今我大明建朝十余年，百姓終離了戰亂之苦，前幾日我陪孩兒們去城外踏春，看到各家炊煙裊裊，百姓生活富足，孩童笑逐顏開，真是十分欣慰啊，也不枉我們跟隨陛下征戰多年，救黎民于水”
“正是，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各府各處人口比洪武元年之時都增加了二三十，老百姓嘛，能夠不受戰亂，安安穩穩地有口吃的，平平安安過日子就行了，這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宋國公馮勝也將杯中酒舉起︰“來，讓我們干了此杯，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在座參加宮宴的十余重臣老臣皆舉起了杯，對著高座主位的朱元璋齊道︰“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哈哈，好，為大明賀！為百姓賀！”朱元璋喝了兩杯，心情十分舒暢，聞言也舉杯一飲而
“不過我大明雖建朝十余年，但蒙古韃子仍有幾十萬兵馬龜縮在大漠之中，時刻不忘南下，找個時候朕再御駕親征，帶著大家伙們踏平大漠，把那蒙古韃子皇帝的狗頭割回來，咱們下酒！哈”放下酒杯，朱元璋大笑道，一揮手︰“孩兒們，給你們叔叔伯伯們斟酒！”
“多謝太子殿”李善長忙向給他倒酒的太子朱標彎腰行禮示意，又對朱元璋道︰“陛下，小小韃子，何必還勞煩陛下親征，豈不是抬舉了他們？魏國公徐達鎮守北疆，勤練精兵，到時只須遣一員大將，帶著我大明精兵，踏平草原，將韃子皇帝的狗頭給陛下帶回來下酒便是”
“對對對！我大明精兵，打遍天下無敵手，小韃子們猶如跳梁小丑，成不了什麼氣候，蹦 不了幾天”眾大臣紛紛哄笑著附
“唉，可惜魏國公身體不適，不能參加我等酒宴，一起喝酒作樂……來人！”朱元璋嘆了一聲，叫
“陛下，奴才”一旁侍候的高誦連忙應
“去，把這個燒鹿筋，還有那個，鹿茸三珍，還有那個，那個叫什麼？”朱元璋點著
“那個是百鳥朝鳳，陛”高誦忙
“對，把這幾個菜，給魏國公送去，就說朕在宮中與他共”朱元璋一揚
“陛下愛惜臣子，我等代魏國公謝陛下”階下眾官齊齊拱手，同聲
“朕之天下，就是要與爾等共享！”朱元璋有些醉意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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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口諭︰朕今日在宮中與舊臣宴飲，念及魏國公勞苦功高，百萬將士皆奉魏國公為我大明軍神，特賜宴魏國公，望魏國公與朕共享江”御用監領事太監陳漢仁站在魏國公府中堂之中，高聲宣諭，然後示意身後端著盤子的小太監將盤子放在中堂桌
“謝陛下賜宴，萬歲萬歲萬萬”拜倒在地的魏國公徐達，子徐輝祖磕頭叩謝皇
“那魏國公好好享用陛下所賜，咱家便回宮復旨去”陳漢仁含笑
“多謝公公，允恭啊，送一下公”徐達站起身來吩咐
“是，父來，公公這邊”徐輝祖忙引著陳漢仁朝大門走
等徐輝祖送完陳漢仁出來，卻見徐達坐在中堂之中，望著蓋著黃布的御賜菜肴，沉默不
“父親？”徐輝祖有些奇
“哦，允恭啊，來，將這些菜肴端到為父屋中，再取些酒”徐達醒過神來，笑了笑，示意
“是，父”徐輝祖連忙將菜盤端起，送入父親房中，又吩咐下人取來菜碟碗筷，另又取了一壇酒擺在桌
卻見徐達默默地看著徐輝祖將碗筷擺好，又將酒倒上，便微微揚手道︰“好了，陛下在宮中宴飲，要賜我酒宴共享，這是陛下的隆恩，你們都出去吧，我自己喝，和陛下說說私房”
“是，父”徐輝祖雖有些奇怪，卻也不敢違逆，招招手讓下人都退下，自己也退出房間，將房門掩
徐達坐在桌前，征了半晌，慢慢將蓋著的黃綢布掀起，看著盤中擺著的幾道菜，其中擺在最中間的是一道蒸
“陛下，你我兄弟數十年，如今我身體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御醫也說活不了幾年了，就這樣，你還是不放心嗎？”徐達低低地自言自
恍惚間，徐達似乎又想起了數十年的征戰，多少次死里求生，多少次反敗為勝，多少次將蒙古韃子殺得血流成河，又有多少次與常遇春、藍玉、湯和、鄧愈這些老兄弟們滿身鮮血在硝煙未散的戰場上開懷暢飲，月下酣
徐達嘆了口氣，緩緩地走到床邊，從櫃子里掏出一個小瓶，打開瓶蓋，將幾滴翠綠色的液體滴入桌上的酒杯之中，又小心地將小瓶蓋好，重新放入櫃中，關好櫃門，回到桌前坐
“陛下，老哥哥走了，望你能善待允恭他們幾個，也不枉老哥哥追隨你幾十”徐達端起酒杯，朝著皇宮的方向，低聲喃喃
說罷，徐達舉起杯，送到嘴邊，一仰脖，一口吞
史實相關注︰
【徐達】====徐達1332年—1385年4月7日），字天濠州鐘離縣今安徽省鳳陽縣東北）元末明初名將，明朝開國元洪武十七年1384年），徐達在北平留守時得了背疽，不久稍微好朱元璋听說後，特意派徐達長子徐輝祖攜敕書前去慰勞，並于閏十月將徐達接回南然而到洪武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1385年4月7日），徐達病情加重，隨後病逝于南京，享年五十四《明史》記載徐達死于背疽而明人徐禎卿在《翦勝野聞》認為，徐達是被朱元璋毒死明人王文祿《龍興慈記》載，徐達因患背疽無法吃鵝，朱元璋卻仍賜給他蒸鵝，徐達流淚吃完後便死不過以上說法已經無法得到證實，故在生平中以主流的病死說為
【徐輝祖】====徐輝祖，徐達長子，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襲明成祖即位後削爵禁永樂五年1407年）去崇禎十七年1644年）追贈太師，謚號“忠貞
【徐增壽】====徐增壽？—1402年），男，漢族，籍貫濠州鐘離今安徽省鳳陽縣），明朝初年勛貴，中山武寧王魏國公徐達第三子，母謝夫人，被明太祖朱元璋選為勛衛帶刀侍從，官至右軍都督府左都督，靖難之役時因私下向朱棣傳遞消息，為建文帝誅明成祖即位後，贈徐增壽欽承父業推誠守正武臣，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進爵為定國公，子孫世襲，謚號“忠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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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中，韓國公李善長，宋國公馮勝，太子朱標等人靜
“查！給朕查！魏國公到底怎麼死的？是誰？是誰暗害了朕的大明軍神！”御書房中，朱元璋勃然大怒，不停地摔打東西，地上已是各種碎瓷盅瓷瓶和奏事的折子散落一
“回陛下，經錦衣衛詳查，魏國公確實是在家中飲毒自盡，未有任何他人暗算的痕”地下跪著的何文燦磕磕巴巴回稟，經受著朱元璋的雷霆大
一旁站立著的太子朱標也是不敢出聲相勸，沉默不
他知道在自己父皇心中，與魏國公徐達的感情有多如果說整個大明朝堂上有誰才是朱元璋最為深信不疑之人，那此人非徐達莫屬，比之李善長劉伯溫之流都要超出一大
“朕不信！朕不信！朕的徐達兄弟，經歷多少戰陣，經歷多少生死，什麼苦沒吃過？什麼傷沒受過？會為了一個小小的背疽之癥吞毒自盡？你再這麼說，朕殺了你！”朱元璋又是將一只瓷瓶砸到何文燦頭上，頓時碎裂，何文燦的額角一時流出血
“微臣不敢，微臣不可錦衣衛反復詳查，又經太醫院的醫正查看過，魏國公確實是服毒自盡而亡，在其床頭櫃中也找到了毒藥……”何文燦戰戰兢兢
“朕不信！”朱元璋大吼道︰“朕殺了你！”
“父皇，父皇，且听何文燦細”朱標連忙勸
“稟陛”何文燦咽了口唾沫，忙道︰“陛下在宮中宴請大臣，給魏國公賜下宮肴，太監送到魏國公府上之後，據魏國公之子徐輝祖之言，魏國公將自己獨自留在屋中，許久都沒有動靜，不久之後徐輝祖覺著情況不對，推門進去看，卻見魏國公已伏在屋中桌上，中毒身亡，連陛下所賜的蒸鵝等宮肴都幾乎沒動……”
“什麼？什麼蒸鵝？”朱元璋听了一
“便是陛下所賜的菜肴，燒鹿筋，鹿茸三珍，還有蒸鵝，三道菜幾乎一口未”
“什麼蒸鵝？徐達身有背疽，朕怎麼會賜蒸……”朱元璋突地醒神，頹然一屁股坐在御椅
“陛下？……”何文燦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話，哆哆嗦嗦不敢再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朱元璋無力地擺擺手，精神顯得十分沮
“是，陛下，微臣告”何文燦巴不得快走，連忙磕一個頭，起身便要退
“不對！那菜！那蒸鵝！快查，是誰將朕所賜的菜換成蒸鵝的……還有那個去徐達府上賜菜的太監，即刻捉拿！”朱元璋猛地一下醒過神來，立時站起，急急
“陛下？”何文燦一時沒听
“快去！捉拿所有接觸過朕賜給徐達的菜的人，侍衛，太監，所有的人，全部緝拿！要走脫一個，朕拿你是問！”朱元璋惡狠狠
“是，陛下，臣馬上去辦！”何文燦雖不明所以，但卻不敢絲毫怠慢，連忙退了出
“你們也都走”朱元璋癱坐椅上，無力地擺擺
李善長和馮勝互相看了一眼，無聲地朝朱元璋一躬身，退出御書
“父皇？兒臣還是不太明”旁邊的朱標見朱元璋半晌不語，試探著問
“魏國公，你徐達伯伯，確實是自殺的，他以為……他以為朕要殺他……”朱元璋喃喃
“父皇怎麼會殺魏國公？”深知朱元璋和徐達感情的朱標更是奇怪︰“魏國公又怎麼會以為父皇要殺他？”
“因為蒸”朱元璋略略平靜下
“蒸鵝？”朱標不
“朕和你徐達伯伯，都是鳳陽府濠州人，自小都在一個村子里長我們老家濠州那邊有個說法，說是身患疽病之人忌吃蒸鵝，一吃必你徐達伯伯看見朕賜的菜是蒸鵝，以為是朕暗示要他死，他對朕忠義無雙，即算是吃了蒸鵝不會死，他也會自己服毒，以奉朕”朱元璋傷感
“可昨日父皇賞給魏國公的菜肴，根本不是蒸鵝啊？”朱標更是奇
“所以，必定是有人將菜肴換成了蒸鵝，令你徐達伯伯誤以為是朕的意思，結果就……”
“那必定是有人從中作祟，須得趕緊緝拿，以找出幕後之”太子朱標恍然大
“這便是朕讓何文燦趕緊緝拿的原”朱元璋點點
“那父皇和魏國公家鄉的這種疽病不能吃蒸鵝的說法，其他地方也有嗎？”
“這只是朕家鄉那種小地方的流言，朕在其他地方，從未听說過此等說”朱元璋搖搖
“那此事的幕後之人，既知父皇和魏國公乃自小同鄉，還知道如此偏遠之地的說法習俗，並因此作局，令魏國公誤會父皇而自盡……此人思謀深遠，又對朝堂和父皇您如此了解，實在是處心積慮，用心歹有這樣的人在後面作亂，咱們絕不可掉以輕”朱標驚嘆
“是啊，這種人，謀我大明皇朝，該千刀萬剮，誅他九族都不解恨！”朱元璋恨恨
“那……”朱標轉念一想，更是惶恐︰“父皇原本賜的不是蒸鵝，卻被人替換成了蒸鵝，魏國公因此而誤會父皇，服毒自外邊不知情之人卻以為真的是父皇想要賜死魏國公……父皇豈不是白擔了一個狡兔死良弓藏，濫殺功臣之罪……”
“你剛想到嗎？非但是朕擔了個濫殺功臣的污名，你徐達伯伯更是死得冤枉，到了地下還得怪朕不念兄弟情分，下狠手……”朱元璋哀嘆一
朱標听了此言，頓時全身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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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之上，一條船逆水而行，甲板之上，兩三位腰佩兵器的江湖中人，要麼坐著假昧，要麼互相閑
船艙之中，陳漢仁與趙福貴兩人一邊坐著一邊喝茶聊
“雲夢澤那邊進展如何？”陳漢仁喝了一口茶，問
陳漢仁，或者應該說叫徐東彬，正是當年跟隨陳友諒，被稱為大漢軍中“鎮軍之心”的貼身謀士，陳友諒的結拜兄弟，軍師徐東
“房舍修了大半，如今在谷里的人都夠住的水路碼頭，隱私的機關暗道這些都還在修，才修了一小”
“那些物資準備得如何了？”
“霹靂堂的火藥和火器弄來了一些，都放在雲夢澤里各類兵器鎧甲也弄了百十來套，還在繼續想方設法弄”
“人呢？”
“跟著咱們兄弟幾個圖謀大事的有四五十人，都是當年跟著主公征戰的子除了恨元他們十多個兄弟進了朱明朝堂，當了官，還有咱們在各地布下的暗子，剩下的二三十個都到雲夢澤了，我將他們都編了隊，新招了些人手，讓他們在練兵呢，已經有近二百多人”趙福貴興奮
徐東彬略一沉默道︰“咱們干的都是殺頭誅九族的事，弟兄們如果家中還有人的話，就讓他們回去吧，別跟著咱們受牽”
“放心吧大哥，這幾十人都是當年跟著主公，跟著咱們打天下的老兄弟，最低的也是個什長，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家里人早就被死韃子禍害完了，不然當年也不會跟著咱們到處打韃子再說我還教他們些武功，無論是忠心還是武藝，都沒得說，全是精兵強將，好兄弟！”
“那招的那些人呢？”
“還不都是些孤兒？那些年到處戰亂，家破人亡的遍地都是，這些娃娃都是絕門絕戶，全家都沒人了的，只剩下一個個五六歲、六七歲的小娃娃，一個人流落江湖，好不容易大明建國十多年，他們也長大成人我招的全都是這樣的，除了自己這張嘴，都是無牽無掛我明白大哥的意思，只有這種人，才會真心地跟著咱們圖謀大業，不會受別的牽”
“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徐東彬點點
“大哥，我還是想著徐達的事，大哥你想的辦法真絕，居然能用一只鵝就讓徐達那老賊自己服毒自盡了！解氣！”趙福貴興奮
“你都說過一百遍”徐東彬微微一笑，又喝了口
“大哥，你怎麼就斷定徐達看到那只鵝，會自己服毒自盡？”
“徐達和朱元璋本是濠州同鄉，與我的老家只隔了十幾里我們老家有一種說法，說是得疽病的人不能吃蒸鵝，一吃必”徐東彬解釋
“那徐達就把蒸鵝吃了？然後就死了？”趙福貴瞠
“這只是他們老家的一種說法罷”徐東彬搖搖頭︰“其實未必是真，也許就算吃了也並不一定便會可這蒸鵝如果是朱元璋賜給徐達吃的，那就代表說他朱元璋要徐達吃了蒸鵝去因此，徐達就算不吃蒸鵝，也須得自己服毒自盡，否則就是不遵聖”
“所以，徐達……就這麼死了？”趙福貴實在是覺得不可思
“我也只是靈機一動借此機會，覺得極有這把握令徐達心生誤會……只是這麼一來，徐達一死，何文燦那邊必然可查出是我動的手腳，我也只能馬上逃出宮來，以後這皇宮之中，再打探什麼消息，可就沒有這麼靈便”徐東彬嘆
“沒事沒事，大哥平安出來就說實話，大哥天天待在朱老賊的賊窩里，不會武功，身體又不好，我一直都不放心，這回出來正好，去雲夢澤好好休養，把身體養好，帶著咱們兄弟圖謀大業，為主公報仇！”
“好在宮中還留有幾顆暗子，以後再想打探宮中的消息，就只能看他們了，就是位置都太低，打探起來不容”徐東彬深覺失了宮中御用監領事的這麼一個重要的位置，甚是可
“能把徐達老賊弄死，怎麼都值！當年，這徐達老賊殺了咱們大漢朝多少兄弟？連主公都是死在徐達老賊的手下，我天天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他……還是大哥替主公出了這口氣，報了”趙福貴對徐東彬是佩服得五體投
“嗯，不說這個了，還有多久能到雲夢澤？”徐東彬朝船艙外望
“沿江而上，約摸還要十天”
“嗯，等到雲夢澤到了雲夢澤，之前馮奎的那步棋，也是時候該走了，若是走好了，也能彌補我離宮而產生的不”徐東彬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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