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吃早食,買菜,買糖果……
生活節奏雖在重復,可朱翊鈞卻覺得很有意思,相比之前的生活,在連家屯兒這幾日簡直不要太自由……
只是回來的路上,小東西突然想通了什麼,又沒那麼開心了。
李雪兒心細,問道“殿下可是想皇爺爺了?”
她本想說“李先生下午就去大高玄殿,可以帶上你一起”,卻見小家伙搖了搖頭。
“我知道二十兩銀子代表著什麼了?”
李雪兒一怔。
李青卻無詫異之色,嗓音平淡道“說說看。”
“是國帑錢糧。”朱翊鈞說,“若把連家屯的那些孩子比作大明子民,那這二十兩銀子就是國帑錢糧。”
“不錯。”李青輕笑點頭,“可以再延伸一下,比如,你昨日沒想明白的東西。”
小家伙蹙眉想了想,有點苦惱“我還是無法將我的實踐與貞觀政要聯系在一起。”
李雪兒提醒道“這個有點難了,不過殿下可以想想李先生扮演著什麼角色,這個相對就簡單多了。”
“對呀,我想想……”小東西眼楮一亮。
僅數個呼吸功夫,小家伙就有了答案“李先生代表的是大明軍隊!”
“殿下果然聰明!”李雪兒不吝贊賞。
朱翊鈞卻更想李先生夸他,昂著小臉看著李青。
“錯了。”李青毫不留情的說,“再想想。”
小東西一呆,茫然看向李雪兒,李雪兒的答案與小東西一樣,一時不由也怔住了。
朱翊鈞有些氣餒的嘆了口氣,又陷入思考……
一直到回到小院兒,小東西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怏怏道“先生可以給點線索嗎?”
“不著急,慢慢想便是。”李青說道,“急于求成不可取,正所謂欲速則不達,許多時候慢就是快。”
“……好叭。”朱翊鈞嘆了口氣,問道,“先生,算上今日花的,我還有多少銀子?”
“還有十五兩六錢。”
“啊?都花這麼些了嗎?”小家伙有些不能接受,“你該不會算錯了吧?”
東西是朱翊鈞買的,錢是李青付的,小家伙並無具體概念。
“不信的話,咱們盤盤賬,明個兒你也可以與賣糖果的商販對對價格。”
“呃……我相信先生。”朱翊鈞也明白李先生不會誆騙他,只是感覺錢有點不經花。
說起來,小家伙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大明一直在螺旋向上,未來他接手的大明,國力更強;不幸的是,他沒可能再體驗祖輩體驗過的‘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未來的大明國力會更強,可大明財政赤字也會更大。
朱翊鈞自然想不到這些,也想不了這麼遠,可小家伙卻隱隱生出一股危機感,問道
“先生,這錢花完了……咋辦?”
“花完了就花完了。”李青說。
小東西一下急了,忙道“國帑的錢也不是花一分少一分,先生你這樣是不對的,朝廷有財政收入,我也應該有才對,不然,這實踐就脫離了現實。”
李青啞然失笑“嗯…,這個理由挺充分的。”
“先生這是同意了?”朱翊鈞驚喜,不等李青作答,便緊跟著道,“那就這麼定了。”
李青沒與小家伙計較,只是道“掙錢可沒有花錢容易,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明白。”小東西怕李青反悔,當即應下。
李青點點頭,不再多說。
~
文華門,國師殿。
朝會剛散,朱載à蒞臨于此,召集內閣三學士。
以前的朱載à很享受三員大將去揣測他的心思,相互不對付,之前默許高張相互斗法,也是緣于此,可昨日听了李青一番良言,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樣是不對的,太內耗臣子,也太內耗朝廷了。
誠然,如此能起到制衡的效果,可他似乎並不需要玩制衡,父皇健在,永青侯青春不老,兒子也在茁壯成長……
再追求于制衡,便是落了下乘。
朱載à上來便開誠布公,直接明確了大明發展路線。
“隆慶一朝,不求開疆拓土,只求完成嘉靖朝未能全部實現的政治主張!”
“?”
“??”
“???”
如此大的轉變,令三人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
明明前兩日皇帝還干勁兒滿滿,說都隆慶五年了,要做些屬于隆慶朝的功績,這會兒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強如內閣三學士,也實在想不出皇帝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都是人精,既然想不明白,不表態便是最正確的選擇。
朱載à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文,只好先打消他們的顧慮。
“太上皇御極四十載,文治武功何其大也?大明何其盛也?打江山難,守江山也不易……”
“父皇英明神武,遠非朕能及也,一味的擴張並不可取,守住、守好父皇創下的基業,才是第一要務……”
巴拉巴拉……
三人靜靜听著,雖還不明白皇帝為何會有如此轉變,卻相信了皇帝不是無的放矢,不然,皇帝兒子萬不會拿太上皇父親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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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默契的躬身行禮,道“太上皇乃千古聖君,皇上亦是聖主明君。”
朱載à听慣了這些套話,並無心緒波動,反而是三人的放松戒備,令他大感輕松。
殊不知,三學士也大為輕松。
嘉靖實在太強了,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干了,簡直不給後來人留余地,更要命的是隆慶自登基起,就一門心思搞大事,力求搞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國策……
這著實為難了他們。
朱載à舒了口氣,說道“自今日起,三位愛卿就不要把精力放在改制革新上了,基于現有的國策去執行,去修正,去高效運行……這便是朕之所求,終隆慶一朝,不再更改。”
“皇上聖明。”三人再行禮,這次更發自肺腑。
見他們如此模樣,朱載à更覺自己先前錯的離譜,嘆了口氣,說道“三位愛卿可有良策諫言?”
高拱率先發言“稟皇上,臣有本奏。”
朱載à欣然頷首“準奏。”
“臣建議,對漠北融合一事上,需快刀斬亂麻,拖的越久,成本越高,不若……”高拱深吸一口氣,道,“不若拼著財政赤字壓力,一鼓作氣勢如虎,于短時間內徹底解決!”
一向激進的高拱,一如既往地激進。
聞言,張居正微皺眉頭,李春芳亦是滿臉抗拒。
朱載à不動聲色,看向張李二人,問“兩位愛卿以為如何?”
李春芳沉吟道“高大學士出發點是好的,亦是正論,然,具體實施起來……著實有難度啊。”
要擱平時,小老李不會第一個站出來,可高張二人矛盾由來已久,眼下剛緩和了些,反對之語若出自張居正,保不齊二人又要積怨,最終,苦的還是他。
張居正明白李首輔的苦心,並未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高拱卻道“融合漠北于朝廷而言雖利在千秋,可就當下而言,著實是個賠本的買賣,這點關內關外都明白,甚至武斷來說,關外那些人未必想得明白融合對大明利在千秋……故,臣斗膽以為,關外部落不過是欲求不滿下的拿腔作勢,實際上心虛的很。”
頓了頓,“融合期間,也伴隨著諸多摩擦、矛盾,邊關百姓早有怨言,如朝廷于融合一事上長此以往的大肆花費,邊鎮積怨只會越來越深!”
高拱堅持己見,甕聲道“皇上,恕臣直言,臣以為李大學士、張大學士的擔憂多余了些。”
高拱一向性情,而且他還兼著吏部尚書之職,真要打擂台,完全能跟李春芳這個首輔扳手腕。
當然,還是李春芳性格中正平和,不熱衷于權利斗爭,這才使得高拱可以充分發揮自己。
李春芳還是一慣的老好人,並無不悅神色,只是問道
“高大學士的依據是什麼?”
張居正也看向高拱。
對高拱的我行我素,他一向不滿,當然,若是他也能我行我素,那另說。
高拱說道“依據就是之前朝廷削減一半融合經費,關外部落也沒能鬧翻天,這難道不是他們心虛的表現?”
“僅憑此,可不太充分。”李春芳微微搖頭,“高大學士可還有別的依據?”
高拱深吸一口氣,說道“誠然,是稍欠缺了些,這也是我剛才說,拼著財政赤字壓力,一鼓作氣勢如虎的原因。”
高拱一字一頓道“受一時之陣痛,解長久之難。還請皇上三思。”
李春芳嘆了口氣,道“國之大計,豈可冒險?”
“赤字問題愈來愈大,鈍刀子割肉更疼。”高拱反駁。
張居正默了下,道“縱十拿九穩,仍有萬一,如失敗,如何補救?”
高拱悶聲說“如失敗,就只能再行削減經費以為補救之策。”
“如此一來,關外與大明的矛盾只會更大。”張居正神色嚴肅。
“世上哪有萬全之策?”高拱輕哼道,“明明利大于弊,且相當具有可行性,難道就因一點風險就放棄?做什麼事不擔風險,太祖打江山沒風險?成祖靖難沒風險?……大明一步步走到現在,期間又有多少風險?”
張居正不說話了,不是被說服了,而是高拱這廝不講武德,拿太祖成祖說事,拿大明近兩百年的發展說事……
李春芳也不好再反駁,只將目光投向皇帝。
朱載à有些心動,也有些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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