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是……饃？白面饃？”</br>看著筐中的東西，吹胡子瞪眼的老頭眼楮立刻就直了，隨即高聲喊了起來。</br>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變形了。</br>周邊正準備散去的百姓們，也立刻停下了腳步，隔了數米遠都在深深的呼吸著，似乎是想聞聞白面饃的味道，而後用力的咽著口水，眼中則滿是渴望，想過來看看，但又不敢。</br>崇禎則是從籃子中取出兩個饅頭塞給了老頭，自己也是拿了一個，而後朝著李若漣揮了揮手。</br>眾軍士得令，提著筐朝著遠處的百姓走去。</br>百姓們自然知道這是給他們的，隨即便要朝著李若漣他們沖去，老頭立刻清醒了過來，朝著百姓們怒吼︰“都他媽的小心點，不要踩著地里面了！”</br>“誰若是踩中了老頭子的地，老頭子就跟他拼了！”</br>“一個先拿一個，剩余的再分。”</br>“敢哄搶、抱怨的，老頭子今晚可要開祠堂請宗法了。”</br>“三娃子，你看著點，發完了也過來陪著！”</br>……</br>一通陝西方言的怒吼後，百姓們停了下來，在一名中年男子的看護下，排上了隊伍。</br>見狀，老頭才坐了下來，沖著崇禎拱了拱手，臉色尷尬道︰“讓幾位見笑了。”</br>“無妨！”</br>崇禎擺了擺手，掰了一塊饅頭扔進嘴中嚼了幾下，面的甜味在口中散開︰“老人家，你們陝西基本都是種小麥吧，這白面饅頭……饃不是最常見的嗎？怎麼會、會這樣？”</br>“唉……”</br>老頭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之色︰“先生，您生在富貴之家，不懂我們這些底層的百姓的苦。</br>別說這幾年連續干旱了，就算是以前收成好的時候，我們收獲了小麥也只會留一點點在過年當天中午吃一頓。</br>大多數情況下，我們也只是用面摻著米糠、麩子、蔬菜等等做成窩窩頭果腹，一個這種純面饃能做成六七個窩窩頭。”</br>見皇帝臉色微沉，李若漣出聲道︰“摻著米糠、麩子吃？那、那不是給牲口吃的嗎？老人家，您莫不是在蒙我們？”</br>“蒙你做甚？”</br>老頭瞪了李若漣一眼︰“等著，老漢拿給你們看看。”</br>說完便起身到了之前澆水的田頭，在一個竹籃中端著一個豁了兩三口的陶碗過來，里面放著一塊成人拳頭大小、摻雜著紅、綠、白、黑、黃等幾種顏色的窩窩頭。</br>只是看顏色，就完全沒有了食欲。</br>李若漣伸手去拿，老頭卻是往後一縮，將碗護在懷中︰“不要好奇，給你們也都是浪費。”</br>“老人家，我們用白面饃跟你換。”</br>李若漣哭笑不得的將饅頭遞了過去，看著李若漣手中的饅頭，老頭咽了口口水，但還是搖了搖頭︰“一個可不換，至少得六個。”</br>“老人家，您這是何道理？一個白面饃可比您這窩窩頭貴多了吧，怎麼還要換六個？”</br>“這和貴不貴的沒關系！”</br>老頭搖了搖頭︰“老漢這窩窩頭雖然味道比白面饃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卻是頂餓，這一個窩窩頭可是老漢一天的口糧，吃六個饅頭也不一定能頂一天。</br>現在的情況是只要能吃的下去、可以消化、管飽的才是放在第一位的，至于好不好吃的無所謂。”</br>“老人家您越是這麼說，我們越是好奇，六個白面饃是吧，換了！”</br>李若漣自然知曉皇帝的心思，隨即朝著幾名陪同而來的虎豹營軍士伸手︰“哥幾個，白面饃給我。”</br>然後將六個白面饃塞給了老漢︰“今兒這個窩窩頭咱們還真吃定了！”</br>看著已經被李若漣拿走的窩窩頭，再看了看碗中的六個白面饃，老頭滿臉的無語︰“你這後生仔咋這麼 呢，一會兒吃了一口吐了就是浪費呀！”</br>“那您就別管了。”</br>李若漣將窩窩頭掰了了幾塊分給了眾人，崇禎自然也是有一塊的，只不過是最小的一塊。</br>眾軍士看都沒看，直接扔進了嘴里，大口的咀嚼著，然後咽了下去，整個過程臉色一點變化都沒有。</br>開玩笑，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什麼沒見過、沒吃過？這窩窩頭賣相難看了些至少比他們在敵後弄到的東西要好多了。</br>這一幕看的老頭嘖嘖稱奇，沒想到這群漢子還真能吃下去。</br>崇禎則是先聞聞了，一股苦澀、酸酸的味道沖入鼻腔，天靈蓋都有些發酸，而後放入口中，頓時臉色一滯，各種味道在口中擴散，胃中開始升騰。</br>李若漣在一側看著，張嘴想說什麼但又不敢說，臉上很是糾結。</br>“先生，您能不嫌棄的放進口中，這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就不要硬撐了！”</br>老頭的一句話，直接讓崇禎哇的的一口吐了出來，李若漣連忙將水壺遞了過去。</br>崇禎接過水壺灌了一口咕嚕咕嚕的漱口，正準備往下吐的時候，老頭立刻大喊︰“不要隨便吐，吐在這番薯苗上。”</br>噗嗤……</br>听聞老頭的話，崇禎沒忍住一口就噴了出去，半空中的水霧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七彩光芒。</br>一番收拾之後，又放了一塊饅頭進口中，白面的香氣和發酵後的甜味彌漫口腔，將胃中的翻騰給壓了下去。</br>崇禎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br>他以為他很能吃苦了，但當自己親身體驗的時候才知道他的內心還沒有那麼強大。</br>別說是現在的一國之君，哪怕是後世牛馬了很多年，也從未吃過如此的食物，街邊流浪的人吃都比這個要好太多。</br>很難想象，如今陝西的百姓都吃這個。</br>平復了心緒之後，崇禎看向老農︰“老人家，你們平時都吃這個？孩童也吃這個？”</br>“不吃這個吃啥？孩子的比這個好一些，面和菜多一些、麩糠樹葉少一些，畢竟孩子還小還在長身體。”</br>老農點了點頭，而後嘆息了一聲︰“其實吧，有這個吃就已經很不錯了，至少還活著，而且比當今皇帝登基之前要好很多了。”</br>“老人家，都這樣了還比之前好？那以前得多苦？您老又蒙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