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 “咯 ” 聲與發動機的嗡鳴，交織成一首帶著長安韻味的搖籃曲。陽光透過車窗防曬膜，在眾人身上灑下銅錢大小的斑駁光影，隨著車身搖晃在他們的臉龐、衣擺跳躍，仿佛時光都在此刻放緩了腳步。
姜柏宸微微調整坐姿，肩頭的動作輕得像怕驚飛一只停駐的蝶。他伸手將白露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後，指尖掠過她溫熱的耳垂時，感受到細膩的肌膚下輕微的戰栗。“剛才多虧有你。” 他的聲音低得像怕吵醒沉睡的夢，溫熱的氣息拂過白露發頂，帶起幾縷發絲輕輕顫動。
白露抬起頭，眼眸亮晶晶的，像藏著兩汪倒映星光的湖水。“怎麼，柏宸大才子也需要人幫忙？” 她睫毛輕顫，眼尾彎出狡黠的弧度，發間珍珠發飾隨著動作輕晃，折射出細碎的光。
“當然。” 姜柏宸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伸手輕輕捏了捏她泛紅的鼻尖，指腹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有你在身邊，我心里才踏實。” 他望著她眼中的自己，仿佛整個世界都濃縮在這雙明亮的眸子里。
白露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如同被夕陽染紅的晚霞，又似偷嘗了桂花釀。她往姜柏宸懷里縮了縮，听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胸膛傳來，一下又一下，像古老的編鐘奏響安心的韻律。“以後不管去哪兒，我們都一起商量，好不好？” 她的聲音輕得像呢喃，呼出的氣息在他衣領上留下濕潤的印記。
“好。” 姜柏宸低頭在她發間落下輕輕一吻，發間淡淡的茉莉香混著陽光的味道，縈繞在鼻尖。他攬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能清晰感受到她均勻的呼吸噴在胸口，隔著薄薄的衣衫，溫熱而柔軟。兩人的呼吸漸漸變得同步，在靜謐的車廂里，編織成獨屬于他們的溫柔節奏。
大巴車繼續行駛在長安街頭，車窗外的鐘樓飛檐、朱雀大街的人潮、街邊蒸騰著熱氣的小吃攤，都化作流動的水墨畫卷。陽光將梧桐樹影投射在車窗上，時而拉長，時而縮短，仿佛時光的畫筆在勾勒旅途的軌跡。車內，眾人沉浸在各自的夢鄉中，而姜柏宸和白露依偎的身影，被金色的陽光鍍上一層柔光，成為這幅長安旅途畫卷中最溫暖的注腳。
老周半眯著眼，透過後視鏡瞥向車廂內橫七豎八的眾人，布滿皺紋的眼角笑意更深，仿佛要將這歲月沉澱的慈愛都揉進目光里。他摩挲著保溫杯的手頓了頓，將杯蓋擰緊，金屬螺紋咬合的 “ 嗒” 聲在安靜的車廂里格外清晰。
方向盤在他掌心緩緩轉動，老周將車速穩穩控制在四十邁。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 “咯 ” 聲變得更有規律，像極了兒時祖母搖著蒲扇哼的催眠調。陽光穿過防曬膜，在儀表盤上灑下銅錢大的光斑，隨著車身搖晃，光斑也調皮地在導航屏幕上跳躍。
“前方五百米右轉。” 導航甜美的電子音突然響起，驚得老周下意識放輕了踩油門的力道。他余光瞥見範成成被這聲音驚得砸吧砸吧嘴，圓滾滾的肚子跟著一顫，不禁無聲地笑了，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後視鏡里，姜柏宸和白露依偎的身影被陽光鍍上金邊，女孩發間的珍珠發飾隨著呼吸輕輕晃動，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男孩的肩頭，宛如撒了一把星星。
老周伸手調低了空調風速，出風口的嗡鳴頓時弱了幾分。他又將保溫杯挪到副駕駛座，騰出的手從儲物格里摸出老花鏡戴上，鏡片後的目光專注地盯著前方蜿蜒的長安古街。街邊的梧桐樹影掠過擋風玻璃，時而拉長，時而縮短，在他布滿老繭的手背上投下斑駁的印記。
整輛大巴車仿佛被裝進了時光琥珀。除了導航每隔幾分鐘響起的提示音，就只剩發動機低沉的嗡鳴與眾人輕淺的呼吸聲交織。老周听著身後此起彼伏的細微響動，心中涌起一股滿足。他穩握著方向盤，不緊不慢地駛向目的地，像是守護著一車易碎的琉璃夢，在這夏日的午後，讓每個人都能在搖晃的車廂里，做一場香甜的長安美夢。
大巴車碾過停車場減速帶的瞬間，整輛車如同被擲入沸水的陶甕般劇烈震顫。範成成圓滾滾的身子騰空前傾，後腦勺 \"咚\" 地撞在貼滿防曬膜的車窗上，悶響驚飛了停在後視鏡上的灰鴿子。他揉著撞出紅印的額頭，嘴角還黏著糖霜，含混的嘟囔從喉間滾出︰\"師傅... 金線油塔要淋芝麻醬...\" 尾音拖得像扯絲的蓼花糖，在車廂里繞了三圈才散，逗得前排老周保溫杯里的濃茶都晃出了漣漪。
老周擰開保溫杯的瞬間，陳香四溢的茯茶水汽與車外柏油路蒸騰的熱浪絞成霧團。他扶正滑到鼻梁的老花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橫七豎八的睡顏 —— 雨琪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陰影，指尖還蜷著按快門的姿勢；呵呵把糖龍尾巴含在嘴里，涎水順著琥珀色糖絲在車窗上暈開光斑；沙易的後腦勺壓著鄭楷的肩膀，兩人校服領口都洇著汗漬。清嗓時喉頭發出 \"咯 \" 輕響，這聲 \"醒醒，都醒醒！咱們到兵馬俑啦！\" 如青銅鐘撞開晨霧，驚得範成成一哆嗦，把夢到一半的葫蘆雞翅膀抖落在地。
車廂里頓時爆發出 響動。雨琪彈簧般坐直身子，相機帶勒得鎖骨發紅，她慌忙按住滑向膝頭的鏡頭，瞳孔里映著博物館穹頂的剪影，亮得像藏了兩簇星火；呵呵肉乎乎的手指在車窗上抹出月牙，鼻尖壓出的紅印與嘴角未干的糖漬連成琥珀色弧線，正對著遠處青銅器造型的館標發愣；沙易和鄭楷同時抬手壓翹起的頭發，指腹蹭過背包帶時，才發現對方掌心都沁著期待的汗珠。
老周拄著保溫杯起身的剎那，座椅彈簧發出悠長的 \"吱呀\"，像在復刻三十年前他頭次來此時的心跳聲。他指向車窗外那片若隱若現的青灰色穹頂，眼角皺紋里抖落出當年的震撼︰\"我站在一號坑欄桿邊時，正對著個跪射俑 —— 那眼神，就跟活人似的，把我骨頭縫里的怯懦都照得透亮。\" 說罷伸手拍向範成成後頸，掌風帶起的氣流讓小子嘴邊的哈喇子顫了顫，\"別惦記油糕了，里頭那些陶俑的甲片紋路，比你啃過的糖畫龍鱗還精細十倍。\"
姜柏宸松開環著白露的手臂時，指尖先輕輕勾住她發間歪斜的珍珠發飾。那枚綴著碎鑽的發飾是他在碑林旁買的，此刻被陽光照得剔透，像凝固了半滴晨露。他將散落的發絲別到她耳後，指腹擦過耳垂時感到細微的戰栗，便順勢用指節蹭了蹭她泛紅的耳廓︰\"到了。\" 這聲低語混著發動機熄火的轟鳴，卻精準落進白露耳蝸，驚得她發間玉簪輕晃，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車廂里瞬間炸開鍋。呵呵把糖龍塞進保鮮袋時，糖絲尾尖粘在拉鏈上，急得他肉乎乎的手指直打顫；雨琪扯開相機包拉鏈的聲響驚飛了窗外麻雀，她舉著電池反復查看，嘴里念叨著 \"陶俑的鎧甲得配鏡糕的糖霜拍\"；沙易和鄭楷同時背起雙肩包，金屬扣踫撞聲里，鄭楷眼鏡滑到鼻尖，卻在鏡腿蹭到沙易胳膊時，兩人突然笑出聲 —— 那是種即將窺見千年秘密的、按捺不住的雀躍。
老周最後一個踏下車門時，滾燙的氣浪裹著黃土高原的厚重氣息撲面而來。他抬頭望向博物館穹頂下的藍天，三十年前的自己正蹲在修復區看匠人拼接陶俑殘片，指甲縫里還嵌著兵馬俑坑的泥土。此刻他看見呵呵舉著糖龍往入口跑，糖絲在陽光下拉出金線，與遠處青銅器館的鎏金檐角交相輝映；雨琪跪在台階上調整鏡頭，取景框里，鏡糕的米白、陶俑的土黃與她發間的紅繩，正疊成一幀流動的《長安十二時辰》。
\"都跟上！\" 老周揚了揚手，掌紋里的溝壑盛滿笑意。他想起三十年前導游說的話，此刻正順著喉間的茯茶味淌出來︰\"這地下埋著的，不是陶土人，是整個大秦的心跳聲。\" 話音未落，範成成的驚呼突然炸響 —— 他扒著玻璃幕牆看見展廳里的跪射俑，圓睜的眼楮比剛出鍋的油糕還燙，\"老周！那陶俑的睫毛... 是真的嗎？\"
熱浪里，眾人的影子被日頭壓在腳下，卻都踮著腳尖往入口涌。老周落在最後，望著他們被博物館吞入的背影，想起自己頭回見到軍陣時，褲兜里還裝著給女兒買的兵馬俑糖人。此刻他摸了摸保溫杯，茶漬在杯壁結成的紋路，竟與坑內陶俑的甲片如出一轍。
停車場的瀝青路面被日頭烤得泛起油光，鞋底碾過時發出 \"滋滋\" 的輕響，像踩碎了鋪在地上的麥芽糖塊。通往博物館的石階被千萬雙腳打磨得發亮，晨光斜斜切過台階，將兩側青銅燈柱上的雲紋照得透亮 —— 那些深凹的紋路里嵌著層層疊疊的指紋，有老人干枯的掌紋，有孩童稚嫩的指印，如同千年歲月在柱身上蓋滿了密密麻麻的郵戳。老周抬頭望向入口處，攢動的人頭如蟻群般漫過仿秦建築的飛檐，喧囂聲浪撞在青銅斗拱上，震得檐角銅鈴發出細碎的 \"叮當\"，驚起一群餃著柳絮的灰鴿子。
安檢口的金屬探測器此起彼伏地尖叫著，防曬霜的乳白、礦泉水的透明、自拍桿的銀亮在傳送帶上排成蜿蜒的長隊，像條流動的彩虹。範成成被夾在旅行團中間，圓滾滾的肚子緊緊貼著前面游客的背包，听見導游喇叭里的陝西話混著南腔北調︰\"右手邊這道夯土牆，用的是秦代 " 版築法 "...\" 話音未落就被呵呵的驚呼截斷 —— 小家伙舉著糖龍往前擠，琥珀色的糖絲尾尖勾住了某位阿姨的紗巾，紗巾上的牡丹花紋隨著笑聲輕輕顫動。雨琪把相機掛在脖子上，鏡頭隨著人潮晃動，取景框里飛快閃過各種面孔︰戴寬檐帽的老人眼角堆著笑紋，舉著冰峰汽水的少年喉結上下滾動，用自拍桿直播的姑娘對著鏡頭比劃剪刀手，所有人的瞳孔里都映著博物館的穹頂，亮得像藏了兩簇火苗。
穿過檢票口的瞬間，一陣穿堂風突然卷起地上的宣傳單，紙張打著旋兒飄過人群，背面的跪射俑圖案在陽光下忽隱忽現。老周伸手去抓，指縫卻只掠過一片空氣，那頁紙最終落在沙易腳邊。他彎腰撿起時，發現紙角被無數鞋底碾得發毛，卻依然能看清陶俑瞳孔里的冷光 —— 那是種穿越兩千年的凝視，讓他指尖微微發顫。人群突然掀起一陣騷動，原來是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騎在父親肩頭驚呼，小小的身影在人潮中起起伏伏，像浪尖上的片舟，手里揮舞的兵馬俑鑰匙扣劃出銀亮的弧線，與遠處青銅器館的鎏金檐角遙相呼應。
主展館前的廣場上，賣文創雪糕的攤位前排著 \"s\" 形長隊，游客們舉著巧克力脆皮的兵馬俑雪糕，仿佛無數個迷你陶俑在陽光下列陣。呵呵攥著草莓味的 \"跪射俑\" 雪糕，邊舔邊盯著玻璃幕牆里的倒影，忽然發現雪糕盔纓正順著嘴角融化，粉紅色的醬汁在下巴上畫出歪扭的甲片紋路，急得他原地直跳腳。雨琪擠到人群邊緣，舉起相機對準入口處的巨型浮雕，鏡頭里卻闖入個舉著肉夾饃的游客 —— 臘汁肉的油香混著汗水味撲面而來，讓她忽然想起老周說的 \"歷史得蘸著煙火氣嘗\"，忍不住按下了快門。
推開一號坑展廳玻璃門的剎那，一股混合著土腥與空調的涼氣撲面而來，緊接著是低沉的嗡鳴 —— 那是數百人同時屏息的聲浪。
擠到欄桿邊時，雨琪倒抽一口涼氣︰展廳里攢動的人頭比坑內的陶俑還要密集，講解員的激光筆在軍陣上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