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沒想到弓靈居然如此不講武德，如此直接就將自己踹進神血河流之中！
下一瞬，一種無比厚重，侵蝕力極強的恐怖力量頓時從四面八方向他的聖胎之軀洶涌而來！
痛，痛，痛！
太痛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撒了鹽的水蛭一般，即將化于無形！
秦陌下意識便要動用元天金光抵擋，但耳畔卻傳來弓靈的冷喝，“不準用元天金光！”
“記住，現在你要走的，是修羅之路！”
秦陌咬了咬牙，只能忍住劇痛，一念間點亮百顆聖念，璀璨銀芒相互勾連成線，釋放出強大威能，勉強擋住了這並不湍急的河流侵蝕！
“活下來了！”
秦陌長長呼出一口氣，有驚無險度過一劫，但卻不敢輕易動彈！
此時的河流流速已然是他的承受極限，他敢保證，就算是聖君強者站進來，三息之內也將被神血融成虛無！
“小子，不就是真神神血嗎，你居然嚇成這般模樣，這般膽小，如何能繼承主人的修羅之道？”
岸畔處，弓靈佇立在一塊巨石之上，捋著胡須很是不滿。
“年輕人，要有膽魄，要有豁出去的狠勁，做不到這一點，休談進步！”
秦陌訕訕一笑，附和道︰“前輩教訓的是。”
“有前輩在，想必就算小子遭受重創，前輩也能力挽狂瀾！”
弓靈嗤笑︰“混賬小子，別耍小聰明，老夫才不會救你！”
“趕緊的，默念心訣，你的目標是那瀑布之下，一個月內，你必須走到那里，否則主人將會重新收回功法！”
秦陌聞言，頓時心頭一跳，趕忙正色道︰“前輩放心，小子一定，竭盡全力！”
隨後，秦陌便屹立于神血河流之中，腦海中翻閱《修羅聖心訣》，全力投身于修行之中！
這門功法的確是修煉玉胎之道的頂尖功法，乃是以殺證道！
而修羅聖王寧紅衣所創造的修羅之道，準確一點，應該稱其為“殺戮修羅道！”
寧紅衣以“守護帝尊”為道心，一路走來，逐漸擯棄了所有弱點，化身殺戮修羅，不知為帝尊除去了多少禍害，在三界都是凶名赫赫，令神魔聞風喪膽！
然而，誰能想到，到最後，她那顆純粹的道心反而成了其最大的弱點！
“世間罪孽滔滔，盡歸修羅，世間生靈苦怨，盡滅血海！”
“天地煞氣奔流，盡融真魂，天地殺戮無休，以成吾道！”
“一念起，血海漂櫓，萬靈歸宿！”
“一念落，無念無思，鬼神懼吾！”
“…………”
秦陌呢喃念誦著這門心決，逐漸有所感悟。
每一句經文，皆是令他感到驚心動魄，不可思議！
“修羅之道，殺戮絕情之道，比真武聖道更為瘋狂，稍有不慎，便會徹底失去人性，化作殺戮之魔，無法回頭！”
“因此，若要修煉，必須有所束縛，而這道束縛的關鍵便是……道心！”
秦陌忽的反應了過來，是啊，道心，唯有樹立道心，才能在極度冷血極度瘋狂中把握住自己的道心！
“道心，難道修煉這門功法，還需找到自己的道心不成？”
“可我的道心是什麼？”
“我的道，又是什麼？”
秦陌陷入了迷茫，一時間竟怔在了原地。
而岸畔的弓靈看到秦陌這般狀態，卻並沒有再說什麼，反而饒有興趣的打量了起來。
修羅山，修羅塔。
紅衣鬼母切下一瓣果肉，慢慢送入寧紅衣唇間，後者面無表情的咀嚼著，目光卻始終凝視著山下某處。
“紅衣啊，這是你最愛吃的冰魄蓮子，你好歹也給我些反應吧？”
紅衣鬼母語氣有些不滿，但神色間卻沒有一絲惱意，更多的反而是溫和，慈愛。
“冰魄蓮子……這是哥哥最喜歡吃的，他喜歡的，我都喜歡，他走了，這些也便沒有意義了。”
寧紅衣呢喃道，語氣中透著死氣沉沉！
紅衣鬼母無奈輕嘆，“好好好，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哥哥，天下皆知！”
“其實你也明白，你之生死，就在一念之間！”
“那顆道心支撐著你走到那般輝煌高度，可惜卻也最容易崩塌！”
“唉，你這是，何苦……”
紅衣鬼母哽咽道，為寧紅衣即將來到的結局感到悲傷。
寧紅衣卻是面無表情道︰“這是我的選擇，從道心初成那一日，我便誓死不悔！”
“畢竟，我的命本就是屬于他的！”
紅衣鬼母苦笑︰“可是帝尊曾經不知多少次提醒過你，不要為了他而活！”
“他希望看到的，是你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人族盛世之中，而不是為了他犧牲幸福，成為人見人怕神見神憎的修羅！”
其語氣間竟有幾分急切。
“不，我之所以追隨他，便是因為理解他，所以便要成為他，甚至超越他，這樣哥哥便不會再那麼孤單，畢竟他肩負的可是天下蒼生……全天下都指望他，可唯獨我一個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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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他，便是我寧紅衣的一生夙願，我願，生死相隨！”
寧紅衣幽幽低語道，聲音雖弱，語氣卻無比堅定！
紅衣鬼母聞言，沉默了半晌，卻忽的釋然一笑︰“是我著相了，他有你這樣的妹妹，才是最令人羨慕的事情。”
寧紅衣扭頭看了紅衣鬼母一眼，眸子深處掠過一絲隱秘的漣漪，“青姨……”
紅衣鬼母溫柔一笑，“不必說出口，天下間，還有誰能比我更懂你的呢？”
寧紅衣沉默。
卻听紅衣鬼母忽的移開話題，看向山下，“這孩子心性資質都很不錯，卻不知接下來會走什麼道？”
寧紅衣冷聲道︰“我之法門，若無道心，便不得其法！”
“因此，在這之前，他必須找到自己的道心！”
紅衣鬼母卻是面露愁容之色，“對于一個修行不足百年的孩子來說，這要求太過苛刻！”
“畢竟當初的你也是在三百多歲穩固的道心！”
寧紅衣搖頭道︰“我是我，他是他，你應該拿他與哥哥比！”
“他若是連哥哥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也便沒有資格得到真法！”
紅衣鬼母輕嘆一聲，“倘若他的道心與你一般，也是某位重要之人呢？”
寧紅衣微微一怔，許久之後才森然道︰“那，我會殺了他！”
紅衣鬼母吃了一驚，“你，要殺他？”
“紅衣，你這麼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你能以守護帝尊為道心，為何他不行？”
寧紅衣凝視著神血河流中陷入迷惑糾結中的秦陌，悠悠道︰“因為，我走過的路，我自己清楚有多艱難！”
“修行者立足于世間，其道心可以是天下蒼生，可以是山川河流，可以是刀槍劍戟，也可以是琴棋書畫，但，唯獨不可以是某個人！”
“更何況，他還是哥哥那般的人物，道心又豈能局限于此？”
紅衣鬼母微微點頭，紅唇微張，卻是欲言又止。
時間流逝，一晃便是十日。
秦陌依舊陷入巨大的掙扎，求道之路中，他將自己的過去重新梳理了數十遍，更是作為旁觀者將所遇之人的修行路分析總結，以反推自身之道！
然而，他越這般思考，便越發感覺陷入了一種思維的深淵！
轟隆隆！
四劫再次來臨，席卷整個內海外域，修羅聖島也不例外！
而秦陌所處之地根本不是避劫之所！
“也罷，老夫幫你！”
弓靈輕笑一聲，而後便右手向上方一掃，凝聚出一道弓形印記！
印記迅速膨脹，化作一道青色光幕，為秦陌擋下接下來的極熱之風、極冰之火，雷暴之劫、木劍天雨！
而秦陌對此卻毫無察覺！
在這神血瀑布中，在這道心之問前，他已然傾盡了一切心力，心無旁騖！
“我要走的道，究竟是什麼，我的執念，又是什麼？”
“我身為神災之體，這舉世罕見的奇緣便注定我要走一條不同尋常之路，身為人族，豈能不守護本族之人？”
“然，被我收服的神只又該何去何從，人有善惡，神亦是如此！”
“神災無止盡，鏟滅神災源頭，就連帝尊都未曾做到，更何況是我？”
“隨著我實力提升，也必然會接觸到更多神道強者，此外，還有神道時代之前的時代……”
“然而，這一切都建立在我可以活下來，成長起來的前提下！”
“待我再出世，最先要面對的，恐怕是人族內部的打壓，呵呵，何等可笑……”
秦陌的腦海中，無數凌亂念頭涌動，令他時而歡喜，時而憂愁，時而又茫然無措……
但很快，秦陌在痛苦中醒覺，馬上催動真武聖道，令自己恢復冷靜！
而這已經是他第九千九百九十八次動用真武聖道了！
此刻秦陌控制著自身欲望，心神平靜，卻陷入了茫然。
他下意識的，再次從自己踏上修心之路的源頭開始推演。
從沖冠一怒為紅顏，屠殺地主一家，到被當街砍頭，幸得師父搭救，成為斬神官，一路斬神，一路成長，變強，直至晉州遇難，再次重生……
他的修行路雖然奇遇不斷，卻充斥著坎坷艱難，然而，即便如此，秦陌也從未退縮過絲毫！
神擋殺神，魔擋殺魔，哪怕人族定神盟總盟要對自己不利，他也絕不會吃一點虧！
“一切不公，一切災難，一切極端，都該被顛覆！”
“倘若定神盟不公，我便顛覆，倘若神災不止，我便顛覆，倘若妖族吃人，我同樣要顛覆，倘若時代被操控，我要顛覆！”
“顛覆，乃是反抗之精神，無懼之勇氣，無序之毀滅，這，便是我秦陌的道，這，才是秦陌的道！”
“顛覆之道！”
這一刻，秦陌忽有一種心至福臨的輕松之意，這種感覺令他仿佛進入了新的世界，破開了某種枷鎖，迷惑，尋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道路！
“就是顛覆！”
“這便是我秦陌未來要走的路，我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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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尋到了屬于自己的道！”
秦陌心中涌起巨大的歡喜，與此同時，他更是瞬間他踏入了《修羅聖心訣》第一重初期！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聖韻隨即自他體內彌漫而出！
——
一道道仿佛蛋殼碎裂般的清脆之聲隨即自他體內迸發！
那是一顆顆新生的聖念在綻放！
這一刻，秦陌才終于深刻的認識到這門功法的可怕之處，領悟道心，是修行此法的前置條件，沒有道心，這功法就是擺設！
“原來，這是一門隱藏考驗！”
秦陌暗嘆一聲，頗有種慶幸之意，沒有這門功法的倒逼，他怕是走穿內海都無法明悟道心！
“嗯？”
“參悟出道心了嗎？”
岸邊的弓靈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秦陌身上的異常，那種唯有領悟道心才會釋放出的奇異聖韻，沒跑了！
而後，弓靈便仔細感知，試圖看穿秦陌的道心之本！
下一刻，他忽的愣住了，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這是什麼道心？”
“殺戮，毀滅、失序、邪惡……為何如此混亂，如此難以捉摸，難不成他真的入了魔道不成？”
弓靈驚愕，感到無法理解！
道心聖韻，乃是道心之本對外的投射，初步確定道心，是無法遮掩聖韻的，因此這種投射是最真實的！
只是此刻的弓靈在秦陌周身聖韻中感知到的，卻只有無盡的負面情緒，無盡的尸體，包括人、神、魔、妖等等，尸骨累累，血海浮屠！
甚至他還看到了無數生命世界在秦陌手中破碎！
種種一切都在說明，秦陌入魔了！
“小子，老夫居然看錯了你，老夫這便殺了你，為人族鏟除你這個逆天魔頭！”
弓靈正義感上頭，當場暴怒，便要出手滅殺秦陌！
但就在此時，一道赤甲身影驟然出現在他前方，“退下！”
寧紅衣淡淡吐出兩個字，弓靈趕忙收手。
隨後，弓靈便發覺秦陌身上的聖韻竟驟然一變，一切罪惡畫面竟隨之反轉！
那是一幅何等美好的畫面，人間太平盛世，神只庇護眾生，山川大地生機勃勃，再無神災，再無戰爭，一切都處于最美好的時代！
而在這一切之上，則有著一道淡淡的身影注視著這一幕，猶如天帝俯瞰世間，以自身偉力，將歷史長河歸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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