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丁秋跪在蔣震面前的時候,蔣震並沒有覺得很意外。
他甚至已經猜測到今天中午,嚴厲行的小團體內發生了混亂,而混亂的促成因素並不單單是自己這邊的材料。
跟肖部長有關、跟龐興國有關,應該也跟嚴厲行的拋棄有關……
當然,最為重要的,肯定是那些關于他梁丁秋的違法違紀材料。
但,那不是搞垮他的最後一棵稻草……
最後那根斷掉的稻草,應該是嚴厲行的舍棄。
“嚴厲行跟你撇清關系了……對嗎?”蔣震低頭看著梁丁秋那有些脫發的頭頂問。
梁丁秋低著頭,輕輕點了點頭,說︰
“嚴厲行把我拋棄了……龐興國說你這邊有很多內容詳實的違法違紀材料……當然,最為主要的是,是肖部長對嚴厲行說,這次的問題很嚴重。我知道…我知道這次巡視組的目標是我,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我也知道前段時間是我對不住你!我現在不想去解釋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我承認,我都承認!都是我推著嚴厲行和龐興國來紀委給你們開會,我承認是我在阻礙你的調查!我承認!我都承認……”
“哪怕你不承認,我也知道是你干的。”蔣震口吻清淡地說。絲毫沒有要救他于水火的感覺。
“蔣書記……”
梁丁秋抬起頭,眼中沒有了任何的高傲氣息,卻也保留著那絲倔強,
“……我知道我錯了,你饒了我這一次吧!你要是把那些材料都交上去的話,我就完了啊!巡視組的人不會放過我!他們絕對不會放過我!現在能救我的人,只有你了啊!”
“這點你倒是說對了……”蔣震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說︰“現在能救你的人,只有我蔣震。”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給你跪下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只要你救我,只要你幫我這一次,我以後什麼都听你的!我唯你蔣震馬首是瞻!我知道你現在是最需要幫手的時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對抗嚴厲行!”梁丁秋說。
“不需要……”
蔣震轉身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之後,看著跪在原地的梁丁秋,輕輕攤開雙手說︰
“你們之前開會搞我搞得那麼狠,我不反擊一下怎麼能行?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的話,那以後我出了事,我找誰磕頭去啊?”
“你……”梁丁秋沒想到蔣震會這麼絕情,站起身走到蔣震身邊的空位上坐下,探過身說︰“我,我都給你跪下了……我都給你跪下了啊!”
“給我跪下的人多了去了……而且,給你下跪的人,應該也不少吧?咱們都這個位置的人了,誰還沒見過幾個下跪的啊?”蔣震很是無情地說。
“你到底怎樣才能幫我?”梁丁秋直接問。
“我還沒見過你這種求人的方式呢……你底氣這麼足,真不像是求人的。”
“我求你……”梁丁秋當真是把大丈夫能屈能伸坐到了極致,再次跪在蔣震跟前說︰“我求你了!真的,我現在一丁點兒的退路都沒有了!嚴厲行不幫我,你要是在這個時候再搞我,那我絕對會是死路一條啊!真的……我求你了……現在只有你能幫我,只要你幫我,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你這次是大概率會進去的……”蔣震冷漠地盯著梁丁秋說︰“你不僅涉及到了插手紀委的案子,同時,我們還調查到你買官賣官等問題。當然,你入股企業分紅的事情,我就不說了!總之,你身上實在是太髒了!我救你這麼一個板上釘釘的貪污犯,實在是得不償失。讓我說,你還是主動去巡視組交待問題吧。”
听到蔣震這麼說的時候,梁丁秋想死地心都有了!
他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成現在這個局面啊!
但是,眼前這救命稻草你怎麼能松手呢?
蔣震是唯一可以救我的人啊……
“到底怎麼做,你才能救我?”梁丁秋一臉真誠地問。
“真正能救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蔣震翹起二郎腿,微微側著身子,看著近在咫尺的梁丁秋的臉,勾著冷漠的嘴角說︰
“……而且,活到咱們這個身份的人,誰還會听對方說什麼呢?主要,還是看對方怎麼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梁丁秋明白,但是,不敢承認自己明白。
他知道蔣震這是要讓他表現,讓他在這個關鍵節點上表現出對嚴厲行的恨意來!
而且是通過行動來表現,不是語言上的的表達啊!!
“我知道你明白什麼意思……”蔣震直勾勾盯著梁丁秋那不斷晃動的眼神,輕聲說︰“今晚,嚴厲行約巡視組肖部長吃飯,我希望在飯局上能看到你的精彩表現。”
“精彩……表現……?”梁丁秋看著蔣震那期待的神情,忽然感覺自己在這幫人面前,道業淺得如同未入門的學生。
“對,還有……”蔣震看了看手表,而後,放下手說︰“……還有四五個小時,你好好準備準備吧。如果表現精彩,我會考慮不上交你的那些材料……但是,如果不夠精彩的話,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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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這個概念太模糊,能精確一點嗎?怎麼…怎麼才叫精彩?”梁丁秋問。
“很簡單……”蔣震躺到椅背上,微微攤手說︰“……讓嚴厲行憤怒,讓嚴厲行後悔放棄你,就算精彩。”
“我…明白了……”梁丁秋扶著沙發和旁邊的茶幾,慢慢站起身子,而後沖著蔣震微微躬身說︰“……你放心,我今晚一定會有精彩的表現。”
“好。”蔣震輕輕點了點頭。
梁丁秋直起身子後,轉身便走了。
走的時候,還忘了門已經被他反鎖,一拉沒拉開,開了鎖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狽的模樣,挺直腰桿走了出去。
門砰的一聲關閉之後,蔣震嘴角那冷笑就慢慢平淡了下來。
那刻,他才忽然明白徐老之前所說的高層間的博弈,根本不是我想怎樣就會怎樣的。
目標雖然是那個目標,但是,所有的變量都在加大。
不到最後,你永遠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會變成什麼樣……
因為,人性的復雜在權力高層者身上體現出來的惡勝過善。
很多時候的極端表現,都是強權者的鬼迷心竅。
壓力越大越極端……
而梁丁秋此刻的壓力最大,他自然會在今晚走向極端。
——
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嚴厲行主動打來了電話。
“喂?”蔣震接起電話。
“到樓下大廳集合吧……我們陪肖部長一起去吃晚飯。”嚴厲行說。
“好。”蔣震掛斷電話,拿上自己的衣服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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