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角帶著任無惡穿宅過院是向著大院東南方飄去,路上也遇到了巡邏的人,只是即便他們是從那些人眼前飄過,對方也是毫無察覺。
看出小角已有目標,任無惡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去哪里?”
小角隨口道︰“深更半夜自然是去你姐姐的閨房了,讓你看看你姐姐的絕美睡姿。”
任無惡一怔道︰“你找商青闌做什麼?”
小角沒好氣地道︰“都說了讓你見見你姐姐的睡姿,你還問什麼?煩不煩!”
任無惡頓時無語,而他們已是到了商青闌的住所,不過里面還是燈火通明,隱隱還有人聲傳來。
見到燈火任無惡已是醒悟,知道了小角的目的。
商青闌的住所是一棟三層閣樓,高有十余丈,頂層設有小台,用于賞月,焚香,彈琴等等。
亮燈的是一層大廳,小角帶著任無惡悄然潛入大廳,見到商青闌正和一個中年男子說話。
那人一身深藍色錦衣,身形挺拔,一臉英武之氣,大乘初期修為。
此刻就听那人道︰“大小姐,屬下已經將鐵牛嶺方圓萬里內的村莊鎮子仔細盤查過了,那段時間是有幾戶人家有孩子走失丟失,但那些孩子不是已經找回就是發現了尸體。”
商青闌淡淡道︰“也就是說,沒有人家有孩子失蹤了?”
那人恭聲道︰“是,屬下是盤查了數次,確認無誤才敢來復命。大小姐,需不需要擴大範圍,鐵牛嶺周圍的居民委實不多,也許那孩子是來自于較遠一些的地方。”
商青闌微微擺手道︰“不必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下去好好休息,這個是賞你的。”說著她伸出玉手將一個芥子兜遞給了對方。
那人雙手接過,恭聲道︰“多謝大小姐,那屬下就告退了。”說完躬身行禮,後退幾步後才轉身離去。
商青闌輕啟朱唇,喃喃自語道︰“莫非他當真不是尋常之人?”稍作停頓,她又轉向身旁,問道︰“三叔,您怎麼看?”
這時,一道身影隨聲憑空在商青闌左側不遠處閃現。
任無惡沒想到大廳內還有第三人,微微一驚,不覺看了已在自己左肩上的小角一眼。
對方沖他眨眨眼,然後又舔了他一下,顯然小角是知道此人存在的。
這家伙,也不事先說一聲,商青闌稱呼此人為三叔,可此人的修為……。
再打量那三叔,一襲深藍色衣衫,頭發花白,面容飽經滄桑,乍一看,與尋常窮困潦倒的中年男子並無二致。然而,他雙目中隱隱有神光流轉,分明已是人仙初期的境界,且貫通了十二道仙脈。
任無惡的修為雖未恢復,可眼力還在,見到這三叔竟然是人仙初期頂峰,不覺驚訝詫異起來。
那三叔現身後,徐徐道︰“青闌,那孩子來歷不明,甚為可疑,或許身上還有不少隱秘,留之無益。”
那孩子指的自然是任無惡了,他言下之意就是將任無惡除去。
商青闌問道︰“三叔也曾見過他,也曾對其搜魂過,可曾發現任何異常?”
三叔微微一怔道︰“那倒沒有,在他身上沒有一絲修士氣息以及修煉過的痕跡。”
商青闌微微點頭,又問道︰“那他有被奪舍的可能嗎?”
三叔猶豫一下道︰“應該也無可能,即便是人仙後期修士的神魂附身于他人身上,我應該也能發現。”
小角听了,輕哼一聲,不屑地說道︰“吹牛。”
商青闌道︰“他身上既然沒有這些痕跡,三叔為何覺得他可疑呢?”
三叔皺眉道︰“他出現在鐵牛嶺又是在那種環境里,已是非常可疑。青闌,我知道你想念青衡,可那孩子只是和青衡長得有些相似而已,他不是青衡。”
商青闌搖搖頭道︰“可我第一眼見到他時,卻覺得他就是青衡,是青衡轉世回來了。三叔,我知道你不信,可我就覺得他是青衡,我能與他相見,便是天意。”
三叔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你與他接觸過,他的言談舉止根本不像是一個八九歲的孩童。”
任無惡聞言不覺暗暗苦笑,心道,果然我的演技很拙劣。
小角看了他一眼,還拿尾巴拍了拍他的臉蛋。
商青闌卻道︰“三叔說的對,但如果他是青衡轉世之身,帶有青衡前世的記憶自然就不像是尋常孩子了,他現在記憶還不曾恢復,若是他的記憶恢復了,那他就該認出我,叫我一聲姐姐。”
說到這里她有些激動,玉容上泛起淡淡紅暈,嬌軀也不覺輕顫著。
任無惡心道,姐弟情深,始終如一,也是難能可貴了。
三叔暗嘆著,又問道︰“那你的打算是?”
商青闌想想道︰“將他留在這里,等他記憶恢復。”
三叔道︰“你既然決定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如果那孩子真有問題,我也希望你能盡快解決,不留後患。”
商青闌點頭道︰“請三叔放心,如果他真有問題,我知道怎麼做。”
三叔點點頭後,身形一閃而逝。
那三叔剛走,小角就道︰“我們也走。”
不等任無惡回應,他已是帶著任無惡離開閣樓。
任無惡以為他們要回落霞園,哪知道小角帶著他倏忽間竟然已是出了商家堡,心道,這家伙帶我要去哪里?這就要離開了嗎?
數息後,小角停了下來,任無惡此時已不清楚他們與商家堡相距幾何,只清楚他們已進入一座深山。
夜黑風高之際,山林愈發顯得幽深茂密,連綿起伏的山巒在墨色夜幕的勾勒下,輪廓雄渾奇峻,更添幾分冷峻巍峨的氣勢。
這又是哪里?
是小角新找的住處嗎?
尋思著,小角又帶著他上了一座山峰,就見山頂之上有座寺廟似的建築,規模不小,是將山頂幾乎佔滿了。
這又是何處?
小角在搞什麼鬼?
小角身形閃動,已是帶著任無惡進入了那片建築,一閃間又到了一座大殿外面,任無惡見到大殿門上有個匾額,上有“慎終追遠”四個字。心道,這里難道是商家的祠堂,小角是在跟蹤那位三叔?
在他思忖時,他們已是進入大殿,里面則是燈火通明,並且有不少人。
大殿正中,一尊坐北朝南的雕像巍然矗立,高達六丈。雕像主體為一氣宇軒昂的青年男子,身姿挺拔,神態莊重。
其左手之上,一尊形似老虎卻生有肉翼的妖獸雕像尤為醒目——只見那妖獸昂首展翅,作咆哮狀,周身氣勢噴薄,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空而出,盡顯威嚴與力量。
整座雕像布局考究,細節刻畫栩栩如生,于莊嚴肅穆之中透出一股攝人心魄的磅礡氣勢,令人望之而起敬畏之心。
那妖獸雕像任無惡是認識的,這是人仙後期妖獸雷猙,身上是白毛赤紋,翅膀則為黑藍色,先天帶有雷霆法則中的黑煞陰雷,是人仙後期妖獸中的頂階存在。
任無惡心道,這雕像便是商家老祖商玄昭了,他的本命妖獸就是一只雷猙。
再看雕像前的那些人,他們盤膝環座,共有九人,其中一個正是那位三叔。
其他八個也都是一身深藍色衣衫,有男有女,俊丑皆有,其中有三人赫然是人仙後期,另外五人有兩個人仙中期,三個人仙初期。
任無惡心道,沒想到商家竟然有如此多的人仙期修士,這我和知道的情況也相差太多了,商家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小角知道他的心思,就道︰“現在知道當商青闌的弟弟有什麼好處了吧?商家可不簡單,底子厚著呢!今晚我就帶你見識一下,你見到還不是商家所有的人人仙期修士,有幾個還在閉關。”
任無惡問道︰“有人仙後期高手在,我們不會被發現吧?”
小角輕哼道︰“你放心,就算發現了,也只是發現你。你能听到嗎?不行的話,我再靠近一些。”
現在他們和那些人的距離也就百余丈,再近的話,真是和貼在人家後背沒什麼區別了。
任無惡忙道︰“不用了。”
這時那三叔正在向其他人敘述和商青闌的對話,眾人默默听著。
等他說完,沉寂片刻後,有人才道︰“既然青闌決定了,她自有分寸,此事我們就無需操心了。”
這人便是那位人仙後期頂峰修士,是個模樣甚為年輕俊秀的男子,他說的隨意,但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其他人聞言便齊聲道︰“我等遵命。”
接著那人又道︰“大家散了吧。”
隨後那八人幾乎是齊齊起身行禮告退,轉眼間大殿內只剩下了那個人。
任無惡心道,此人修為最高,听起來對商青闌甚為維護,難道是她的至親?
小角慢悠悠地道︰“你猜對了,此人名叫商白微,就是你青闌姐姐的曾祖父,也是現在商家修為最高的大長老。”
任無惡喃喃道︰“這商家有點意思。”
小角道︰“豈止是有點意思,應該是很有意思才對。行了,我也走吧。”
任無惡一怔道︰“不再听一會兒了?”
小角沒好氣地道︰“听什麼?不是什麼人都喜歡自言自語,商白微沒這個習慣。”
果然眾人走後,商白微就靜坐那里,若有所思起來。
小角帶著任無惡很快返回了落霞園,他們一去一回,用時連半個時辰都沒有。
躺在床上,任無惡想想今夜見到的那些人,心道,商家實力如此強大,卻又如此低調,是有什麼顧忌嗎?還是另有緣故?
小角就趴在他身邊,還用尾巴卷著他的胳膊,一副黏人也很纏人的模樣。
忽的,小角舔舔他道︰“考慮好了嗎?”
任無惡一怔道︰“考慮什麼?”
小角道︰“當人家弟弟呀,多好的姐姐,錯過了多可惜啊!”
任無惡哭笑不得地道︰“你怎麼總想讓我給人當弟弟?”
小角眨眨眼道︰“那你想當什麼?說來听听。”
任無惡苦笑道︰“什麼也不想當。這商家確實很奇怪。”
小角怎會不知他在轉移話題,輕哼道︰“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商家如此做就是為了自保。”
任無惡也想到這點,“在通明仙界任何門派世家過于強大都會引來狄家的關注,就像是當年的寒月劍宗。商家很清楚這點,便選擇隱忍低調這條路,只是他們也低調的有些過分了。”
小角道︰“也許他們有他們的理由,等你成為商青衡後就會知曉了。”
任無惡苦笑道︰“商家的隱秘我沒興趣,我反而有種在這里待久了會引火燒身的感覺,不行我們還是……。”
不等他說完,小角就道︰“現在還不行,你的修為還未恢復,我也沒有復原,在這里暫時還是安全的。”
任無惡看看小角道︰“你的情況究竟有多糟糕?”
小角白了他一眼道︰“比你想的還要糟糕些。我的一滴精血就是我的半條命,給你了,你說我會怎樣?”
任無惡動容道︰“半條命!”
小角嗔怪道︰“你是不信還是不願相信?”
任無惡忙道︰“我信,這次真是……連累你了。”
小角哼了哼道︰“誰叫我欠你的呢。”一頓後,她又道︰“不過等到將來,或許你得還我半條命。”
任無惡一怔道︰“怎麼還?我的精血好用嗎?”
小角瞪了他一眼道︰“誰稀罕你的精血,到時候你自會明白。你只要記著這件事就好。”
任無惡心道,不是說兩清了嗎?怎麼又成我欠它半條命了,這欠來欠去,有完沒完,唉!
他們又聊了一會,小角才離開,任無惡則是迷迷糊糊睡著了。
次日還是絳雪把他叫醒的,醒來才知道,已是快到中午了。
絳雪也是剛醒來沒多久,她還覺得很不好意思,不知為何,昨晚她竟然修煉了那麼久,比平時長了近兩倍,差點就到了中午,真是太奇怪了。
午餐時,商青闌過來了,又查看了一下任無惡身體,順帶著搜搜魂。
見任無惡精神氣色都很好,商青闌很高興,臨走前叮囑絳雪一定要照顧好他,還留下了一瓶仙元丹。
商青闌走後,絳雪沒多想拿出一顆仙元丹就塞到了任無惡嘴里,她是知道此丹的好處,就想給任無惡補一補。
任無惡卻是暗暗苦笑,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過量服用仙元丹有害無益,真是會補過頭。
果然服藥後沒多久,他便渾身發熱,雙眼發紅,頭頂上隱隱都有霧氣散出,一副被蒸熟了樣子。
見狀嚇得絳雪不知所措,呆了片刻後,才想到去找商青闌。
等商青闌過來,任無惡已是渾身發紅,口吐熱氣,躺在床上就像是快要融化了。
不過經過商青闌的及時救治,他很快就恢復如常,只是體內已是多了一股氣息,像是老鼠似的亂竄著,好似隨時都能破體而出。
任無惡躺在床上說了自己的感覺,商青闌微微皺眉道︰“這次怨我疏忽了,忘了你已經服用了一顆仙元丹,現在藥力在你體內凝聚成了真氣,如果不及時化解,對你有害無益。”
任無惡聞言一臉茫然,絳雪倒是明白了,忙道︰“不如讓小無和我一起修煉吧,那樣就能讓真氣歸入正途了。”
商青闌搖頭道︰“你修煉的功法只適合女子,他不能修煉。”
絳雪一臉憂色地道︰“那可怎麼辦?小姐你救救小無吧!”
商青闌稍一沉吟道︰“這樣吧,我教你另一套功法,你可願學?”
她問的自然是任無惡,任無惡忙道︰“願意,請大小姐教我修煉。”
商青闌微微點頭,然後對絳雪道︰“你去外面守著,讓小雪過來陪你。”
絳雪答應一聲,看了任無惡一眼後就走了。
絳雪離開後,商青闌讓任無惡起身坐好,面對自己,然後沉聲道︰“小無,我傳你的功法名為萬靈化獸訣,你先將心法記一下。”一頓後,徐徐念道︰“萬獸通靈,以心馭之,形神相合,大道可期……”
隨後她就將數百字心法緩緩說出。念誦心法時,她玉手輕按在任無惡頭頂,掌心中透出一絲法力貫入對方體內。
有了這絲法力的加持,任無惡頓時覺得心靜神明,心無旁騖,無需用心,便將那些心法印刻于心了。
等任無惡將心法記住了,商青闌便開始逐字逐句解釋,這一講解便是整整一日。
接下來的日子里,任無惡算是進入到了修煉階段,在商青闌的悉心教導下,修煉商家獨門功法萬靈化獸訣。
轉眼間半年過去了,任無惡已是到了煉氣期兩層,體內真氣已是甚為渾厚凝實。
這麼短的時間就有這樣的成績,完全是得益于商青闌法力的加持助力再就是仙元丹和仙玉的輔助。
見到任無惡修煉已是步入正軌,商青闌來落霞園的次數便漸漸少了,不過每次來她對任無惡的感情都會有些變化,這點任無惡很感覺到,應該是自己這張臉是越來越像商青衡了。
這日修煉完畢,任無惡沒見到絳雪,小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便獨自在園子里散步轉悠。
他邊走邊想,修煉了萬靈化獸訣後,我體內還真有真氣生成,而這段時間,我還是感知不到以往法力的存在,難道我真的要重新開始修煉不成?
這是本相逆光丹的作用還是另有原因呢?
五靈劍以及我身上那些所謂的天帝聖物都已消失不見,難道說,從頭開始便是我和天帝聖物徹底斬斷關系的代價?
若真是如此,那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但也未必就是壞事!
正尋思時,他忽然听到一陣異響,循聲望去,就見前方不遠處的草叢里赫然盤踞著一條丈許長短的深青色長蛇。
這條蛇正盯著任無惡,蛇信吞吐,碧綠的蛇眼里有隱隱異彩閃動,三角扁平的蛇頭就是它蘊含奇毒的標識特徽。
正常人見到這條蛇都會大吃一驚,任無惡現在也不例外,驚叫一聲,作勢欲跑,而那條蛇也作勢欲撲,嘴巴大張,毒牙外露,很有點一口能將獵物吞下的氣勢。
但任無惡沒有跑,驚駭之後,迅速從懷里取出一柄短劍,那是商青闌給他護身用的,名為虎牙,是以一種妖獸利齒煉制而成,是地品法寶,但靈氣已被商青闌施法封印大半,在任無惡這里只能當尋常武器使用。
見他沒跑,那青蛇便沒有發動,盯著他不斷的吐著蛇信,發出細微的嘶嘶聲。
任無惡握著虎牙劍,也盯著青蛇,心道,這條蛇來得古怪,莫非是一次試探?我該怎麼做?揮劍斬蛇還是……。
這時,青蛇忽然動了,尾巴發力,長長的身軀就如一條長繩飛騰而起,呼的朝任無惡撲來,速度極快,瞬間就到了任無惡眼前。
青蛇一動,任無惡就知道自己方才的念頭有多蠢,以他現在的能力別說斬蛇,就是和這條蛇周旋幾下都很費勁,這家伙的速度太快了。
青蛇到了眼前,蛇信幾乎都要踫到他的臉蛋了,任無惡這才有所反應,不是揮劍一斬,而是慌忙閃躲,因為他根本來不及揮劍!
好在他的身法雖然難看了些,但還算快,勉強躲過了青蛇的一撲。
但這條蛇似乎已有靈性,撲空後,尾巴一甩,身軀竟然凌空一轉,又向任無惡撲來,那速度是更快了!
這次它的目標是任無惡的後頸,任無惡雖然感知到了青蛇變化,但反應實在是慢了些,剛想躲閃,青蛇已然狠狠咬在了他的後頸上!
他先是覺得微微一疼,繼而渾身發麻,接著身軀一抖便癱軟在地,不過手里還緊握著虎牙劍。
青蛇咬住任無惡後,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細長的身軀一扭便鑽入草叢,轉瞬不見。
任無惡在地上趴了許久才緩緩醒轉,醒來後伸手摸摸後頸,發現了兩排牙印,細小如針,這就是青蛇留下的印記。
這青蛇顯然是被人驅使的,會是誰呢?商青闌嗎?
除了牙印外,他再無任何異常,似乎沒受蛇毒的侵害影響。
再想想和青蛇交手的場景,任無惡似有所悟,然後又在那里揮劍演練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