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月不如古時月，今人不復古人心。
厚古而薄今。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觀點。
奇怪在于，極少會有人堂而皇之的宣揚這一觀點，但卻有許許多多廣而流傳的觀點在佐證今不如古的觀點，尤其是在修行一途上，古時候的大能都是移山填海追星趕月，二品三品雖然不至于是多如牛毛，那也是有跡可循的了。
但是放眼如今呢？
大世之前，撇開臨淵城里的那一位，連個三品境都找不出來了。
所以今不如古。
這似乎也沒什麼錯。
可問題是。
這是世道如此。
今日世道不如古時世道。
在修行一途上，這可以說是沒有錯。
但是今人不如古人。
何以篤定呢？
劍魁的劍、武帝的拳頭、盲算子的大夢、兵魁的兵法……這些冠絕今日的各行技法，放到古時候去，當真就遜色了嗎？
境界高低，自古以來九品就已經分好了，誰高誰低一看便知。
但這技法的優劣。
可沒有如修行九品一樣的公認高低了，要想比試出來也不現實，畢竟上哪找個古人來和今人比試一番呢？
而在修行之外。
今不如古的論調，其實就已經不大行得通了。
誠然。
也有一些已經斷絕了的傳承淪為了遺憾，例如捉妖人一脈，早就已經成為了絕響。
一脈相傳的傳承可能會斷，但是陣法、煉器、鑄造等等這些技藝上，雖然偶爾也會有誰誰誰偶然覓得一古方名聲大噪的事跡，但整體上都是在向前發展，是今勝過了古。
百草谷的傳承，顯然也亦是如此。
而且還幸運的得到了個一較高低的機會。
百草谷師祖的謀人歲和百草谷傳人張天天，二人的用毒與解毒之術，通過徐年的身體實打實的比試了一番，結果顯而易見，仍然是張天天青出于藍了。
謀人歲自己都解不了的毒，可不代表後人就沒法解了。
“……後人？哈哈哈，原來如此，所以你吃的這藥，也出自百草谷？好，好！真好啊！師父留給我的傳承，不僅沒有因我而斷，還更勝往昔了，這可是一大喜訊，若不是你我兵戎相見要分個死活出來，我當要拉著你喝幾碗酒，道幾聲快哉了。”
以為今不如古的謀人歲很快從徐年的話里反應過來。
他錯了。
現在是古不如今了。
不過謀人歲沒有憤怒，沒有懊惱，反而是釋懷而痛快的放聲大笑，他是真為了百草谷能有勝過先人的後人而高興，這證明了百草谷這一脈是真正傳承下去，而不只是抱著那些如山高的醫書坐吃山空而已。
這是好事。
但好事也不礙著要分的生死。
“既然毒不死你，那我也只能動動筋骨了，大焱的鎮國大真人，你可以要小心了，我雖然是百草谷的出身，但也是貨真價實的天魔教教主，你不以為我除了用毒以外，便殺不了人了吧？”
謀人歲猛然向前一沖，抬起手中那桿以白布繡著一個“醫”字的長杖，砸向了徐年。
長杖如棍，揮舞之余白布颯颯，隱約有雷鳴炸響之聲。
拋開百草谷的醫者身份之外，謀人歲還是一位武夫三品境的棍法大家！
況且，不要忘記了。
謀人歲是天魔教的教主，他怎麼可能沒有覺醒天魔之力呢？
作為一名醫者，他的己任是治病救人抹去傷痛，而他信仰的正神賜給他的力量，便是“傷痛”。
能夠暫時屏蔽掉傷痛，也可以將已有的傷痛成倍增強。
讓原本只是皮青血淤的輕傷，變成傷筋斷骨的重傷。
讓體魄最強的善戰武夫，都因為沿著經脈傳遍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如同大浪翻涌的痛苦，趴在地上背躬如蝦，疼到發揮不出應有的實力。
然後下一刻。
血陽照身，紫雷一閃。
撲向徐年的謀人歲倏然倒飛出去，半邊身軀淹沒在雷光之中，化作一片焦黑。
謀人歲確實是貨真價實的三品境武夫。
但一個人的精力有限，他將許多精力都投入到了百草谷醫術上。
在天賦也沒有強大到能夠抹平這些精力缺失的前提下，他在三品境里自然算不上什麼頂尖。
別說比劍魁沈良了，同為天魔教副教主的阿祥在武道上都比他勝出半籌……
簡而言之。
同為三品境，亦有高低。
徐年明顯要比謀人歲高出太多了。
至于天魔之力的加持。
謀人歲的天魔之力要想發揮出作用，首先得他能夠傷著徐年才行，但在毒術無用之後，僅憑他這在三品境里較為平庸的武道底蘊，卻根本就沒有踫到徐年的機會。
一個武夫近不了道修的身，這怎麼打呢？
倒飛出去的謀人歲後背砸在了牆壁上，轟隆一聲巨響，但奇怪的是這平平無奇的磚頭牆卻紋絲未動。
徐年眉頭微皺，從這牆壁里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空間之力。
準確來說，謀人歲剛剛根本就沒有撞上牆壁，而是撞在了空間之力凝聚出來的一層屏障上。
這能是誰的空間之力呢？
“……唉。”
一聲輕嘆，一身黑衣的道人從屋內走了出來，他看著一身白衣的大焱鎮國公，神情當中頗有幾分無奈，似乎他本不願意出面，只是形勢所迫，不得不走出來了。
徐年眉頭一挑，在心中琢磨了片刻，冷聲說道“黑道人，你果真投靠了天魔教？”
三奇二魁一帝中的三奇之一，算是大焱王朝國舅的楚守黑面色復雜，神情中翻涌而出的情緒，深刻描述出了立場對立時再見昔日故友的無奈“鎮國公，大雪山一別，別來無恙？”
徐年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有恙，你在大雪山留下餌引我過去，險些害我死在你們天魔教的人手里，你說這能是無恙嗎？”
黑道人苦笑道“我留的傳承，是留給世人，只是不想傳承斷絕，可不是針對徐國公你一個人，至于之後的暗藏殺機，這卻是洪教主的計謀了，與我無關……”
劍鳴之余，沈良的嗤笑聲傳了過來“好一個無關，姓楚的！你何時變得如此能言善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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