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候已到，再煮下去可就要焦了。”
“南雲郡沒亂，大焱南境防線仍舊穩當，現在就已經是抽身離去的最好時機了，再繼續往前，就要陷入泥沼之中，只能和大焱戍離軍拼殺到其中一方流盡鮮血了。”
“傳我軍令，按照先前的部署，班師回城。”
這一仗原本是里應外合攻陷大焱南境，但是“里應”來不了，南雲郡的布置基本打了水漂，所以在打起來之前，江四十九就已經告訴過韓子荊需要退兵。
韓子荊也是奔著能夠從容撤退的目的，才打的這一仗。
只是江四十九在提議撤退時，其實就因為看不懂戰場陣勢，不太懂為何不在交鋒前直接撤退，現在韓子荊提出班師回城時，他同樣也有些疑惑為何不一鼓作氣，破了大焱南境。
畢竟……
在江四十九這個外行人眼里，玄雍國可是佔著優勢。
只要繼續廝殺下去。
保持住當前的勢頭，顯然是有望攻破大焱南境。
“……韓大人，我倒是記得我們打這一仗的目的就是為了從容撤退，但現在佔據是我們佔優，卻在這時候放棄優勢選擇撤退，莫非是什麼窮寇莫追的道理嗎？”
江四十九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為何不能變通一下呢？
就像佯攻如果取得了杰出戰果，也是可以趁勢轉為正面戰場吧。
正從沙盤里將一枚枚棋子撿回來的韓子荊搖了搖頭，說道︰“大焱戍離軍現在可不是什麼窮寇，恰恰相反，那位蕭大將軍這是在以弱欺人，就在等著我們越過這條界限，徹底封絕了我們的退路呢。”
江四十九不解道︰“就算沒有退路，我們不能破釜沉舟嗎？”
“破釜沉舟？江大人，大焱南境破了，大焱王朝仍舊還有大軍可用，但我要是將手上的這些大軍都拼殺干淨了，玄雍國可還能湊出能與大焱王朝在沙場上分個伯仲的軍隊？”
江四十九這句話听明白了，說到底還是玄雍國的國力限制了韓子荊的選擇。
蕭光可以把戍離軍拼掉。
但是韓子荊還得為玄雍國保存有生力量。
韓子荊揮手一掃，將沙盤抹平，所有軍隊調動的痕跡也隨之消散，他輕聲說道︰“再就是大焱那位新鎮國公的統兵之才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這都不是有沒有將帥天賦能夠解釋的了，怎麼看都是一位久經沙場縱橫捭闔的名將才有的氣象。”
“再讓他見縫插針下去，這點優勢可就要被咬沒了。”
江四十九說道︰“可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徐年他哪來的打仗經驗？就算在永冬寒地感受過沙場氛圍，那也與領兵打仗相去甚遠。”
江四十九雖然自己不通兵法，但也知道跟著一支軍隊出征和自己率領一支軍隊，完完全全是兩碼事。
韓子荊微微頷首︰“我也覺得這有些奇怪。”
江四十九神情變幻了一陣，說道︰“韓大人，待你啟程班師後，我且去會會大焱新鎮國公，倒要探探他這虛實底細，我就不信這世上真有人能夠生而知之萬事結通，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貓膩。”
韓子荊沒有阻止，這已經屬于沙場之外的事了，要靠的是江四十九自己的能耐︰“能探出新鎮國公的底細，自然是好，只是……江大人有把握嗎？”
江四十九笑了笑，自信滿滿︰“此事韓大人放心，鎮國公的神通雖然厲害，但想要殺我卻還差得遠呢。”
韓子荊將一枚白子隨手留在了已經掃平過的沙盤上，頷首說道︰“也好，那我便留下一個誘餌，看能不能誘出鎮國公，襄助江大人一臂之力……”
……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
不久前還在危及大焱南境的玄雍大軍，在取得了一定優勢的前提下，忽然就降低了戰火烈度。
主動撤退了。
坐在鎮離城中的蕭大將軍捕捉到了玄雍大軍的撤退動向，嘖了兩聲。
有些可惜了。
“看來想要這兵魁的名號易手，確實不容易啊……”
韓子荊是以進謀退，蕭光豈能看不出來？
所以他也一直在布局，布出一個大焱南境似乎沒那麼穩固，有機可乘可以試試的局面，只是一旦韓子荊率軍試了，他不說有十成十的把握拼贏沙場無敗的韓子荊，至少可以把韓子荊死死咬住。
一旦咬住了韓子荊的大軍。
至少在這大焱王朝的土地上，地利無疑是屬于蕭光。
但是韓子荊顯然看出了蕭光的算盤，或者說克制住了乘勝追擊的貪念，在這局勢大好的時候果斷選擇了撤退，一點猶豫都沒有，雖然不一定是將戰果最大化了，但同樣也沒給蕭光留下哪怕一絲的扳回一城的機會。
是的。
玄雍國局勢大好。
一方面。
是蕭光有意為之。
而另外一方面。
則是兵魁被滅國之後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如今出山，從坐鎮寒烏再到投靠玄雍，蕭光本來還有些懷疑韓子荊是否還有當年那般在沙場上的無敵氣象。
但現在看來，這懷疑是有些多余了。
兵魁仍是兵魁。
仍舊是當年那個，以一己之力扛著蕭光和陳行虎兩位大將軍兩路大軍，即便江山破碎社稷凋零，但是在沙場之上，仍舊未嘗一敗的兵魁。
“還好有‘不通兵法’的鎮國公，要是沒有他的這些捷報，這大焱南境雖然有驚無險的守了下來，但是這戰報就未免有些太難看了……”
其實現在的戰報也沒多好看。
和蕭光預估的差不多。
大焱南境守下來，沒什麼大問題，只是這敵我傷亡和消耗的糧草軍械，放在一塊作對比，蕭光實在是很難把這一場大戰定義為勝仗。
充其量只是達成了目的而已。
就如同是在坊市買物，東西雖然買到了，但卻比市價高出了兩三成，肯定不能算是賺了便宜。
蕭光轉頭詢問信使︰“韓子荊退兵了，我們不通兵法的國公大人是不是也回來了？”
“大將軍，魏參將麾下的三萬戍離軍精兵已經在回城休整的路上了，但是……國公大人他好像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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