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4章 田壟之上
從風雪中走出來的女子懷里抱著些剛剛采摘的新鮮蔬果，她用肩膀頂開茅屋的大門，輕輕抬起腳跨過了不高的門檻，把蔬果放在灶台上，走回門口再蹦 了兩下，掃去身上的風雪。
溫柔中帶著幾分活力。
女子走向手中托著一方大印的黑道人，她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黑道人的腦袋，輕聲說道︰“兄長，剛剛山上好大的動靜，你和你的朋友們做什麼了，是不是吵架了？”
黑道人搖了搖頭︰“不是吵架。”
女子又問道︰“那就是做什麼壞事了？”
黑道人這次沒有搖頭，沉聲說道︰“我沒有其他選擇。”
女子幽幽嘆了口氣︰“為了小妹？”
黑道人沉聲點了點頭。
女子坐在黑道人的身邊，用兩只手握住他托著大印的那只手，柔聲說道︰“兄長，我知道你心中有小妹，但小妹不願意你違背自己的本心，兄長即便不當什麼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在小妹眼里也是灑脫不羈的自在之人，怎麼可以讓自己的心蒙塵呢？如果這樣，小妹寧願是自己長眠在風雪之中，也不想看兄長一錯再錯，郁郁寡歡……”
聲音溫柔，似那一場綿綿春雨，滋潤萬物。
過去也正是這樣的輕聲細語，滋潤了年輕時郁郁不得志的黑道人的心田。
只是年輕時的黑道人听進了這些話。
但現在卻听不進去了。
黑道人沒有甩開女子的手，只是目光堅定，不見動搖︰“你可以為了他而死，難道就不能為了我而活？”
“兄長這話，小妹听得糊涂，這個他……是誰？是小妹的夫君嗎？還是這黎民百姓？”
黑道人不說話了。
女子再度嘆了口氣︰“看來兄長一意孤行，小妹便是求死也無濟于事，只是這條路走到盡頭若是深淵，兄長和小妹一起粉身碎骨時，不知兄長可會覺得小妹這算是為兄長而死了呢。”
黑道人沒有說話，只是靈力流轉涌入大印之中，空間之力微微波動，其內的丁摶氣息愈發衰弱。
似乎命在旦夕。
離開了大雪山不久，黃農人和洪乞兒肩上的雪還沒散去，便已經來到了一片春光明媚的田壟之上，四周田地里都已經開墾好了，撒上了種子，充滿著生命孕育的氣息。
“黃教主，你就這麼把總部入口的位置給了黑道人了？黑道人畢竟沒有接納神力，我始終不認為他對我聖教一心一意。”
“他對我教當然不是一心一意，但他對他心里那人死心塌地不知悔改，這就已經足夠了，似他那種人眼里既沒有地上蒼生也沒有天上神魔，只有他自己而已，只要抓住他這一點妥善利用，便可是我教的一柄趁手快刀。”
“呵呵，真是個怪人，以他的修為境界，想要什麼樣的美人找不到？卻還能困在兒女情長之中走不出去，偏偏這女子既是他的妹妹，還已經嫁作人婦，而且還是大焱王朝的皇後……莫非他就好這一口，母儀天下分外刺激？”
捧著碗的洪乞兒笑得有些猥瑣，就像是在蹲在街邊的懶漢，看到了街上熟婦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春光。
但是黃農人卻搖了搖頭，不敢苟同。
“洪前輩這卻想的簡單了，可不只是兒女私情那麼輕佻，這里面還有血濃于水的親情，有落魄時送其上青雲的恩情，有游歷四海的友情……人之性，無外乎就是七情六欲，給這女子佔卻了這麼多，黑道人自然是念念不忘，若是破不了生死沒這個念想，便還只是追逐女子所留下的背影在世上前行，但若是生死可破，他自然是要一意孤行。”
“黃教主的見解這麼深，听起來是有故事啊？呵呵，我就是個乞丐，從前是在街邊向路人乞討，之後是向正神們祈禱，只知道碗里沒有東西就得餓著肚子，沒黃教主這麼多人生感悟。”
“碗里沒有東西就得餓著肚子……是啊，再多的風花雪月快意恩仇，其實都不如洪前輩的這句感悟，若是吃不飽，滿腦子里想著的也就只有上哪兒填飽肚子，哪還會有這些花前月下人世離合呢？都是吃得太飽了……”
黃農人和洪乞兒來到了一間農家小院。
黃瓜藤下。
曾為鎮魔司金衣的柳百元正在給個少女講著故事。
“……我這朋友他以前是給人抬轎子的，後來僥幸習武之後，在腿上也下了很多功夫，最開始在江湖上闖蕩出來的名號，便是水上漂，因為他那雙腿快到能夠在水面上奔跑，跨江渡河都不用船。”
柳百元的妻子是個賢惠恬靜的女子，摘了幾根嫩黃瓜洗干淨後切片，拌上些許糖和鹽，給丈夫和少女做點心吃。
少女听得眉頭都挑了起來︰“柳叔叔，你這朋友跑這麼快呀？那他若是想見朋友，豈不是很方便？”
“是啊，估計他很快也會像洪爺爺一樣回來了，到時候小魚可以問問他都去了哪些地方。”
“能見到朋友，真好。”
“小魚有什麼想見的朋友嗎？比如，之前的左使和右使叔叔？他們也挺久沒回來了。”
“嗯……有啊，好久沒看見張姐姐了呢，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小魚呢？還有徐哥哥，雖然和徐哥哥認識的不久，但小魚覺得徐哥哥是一個很好的人呢……”
話到這里，洪乞兒和黃農人已經走進了小院。
柳百元略微停頓，看向兩人。
黃農人向柳百元微微頷首。
洪乞兒笑著拱手說道︰“聖女大人，今天柳護法又給聖女大人講老祥的故事啦？老祥這人確實是跑得快，遇到什麼危險，別人都還沒察覺到呢，他就已經一溜煙跑沒影了呢。”
已經是天魔教聖女的何小魚，比起在玉京城賣豆腐腦時倒是多出了一兩分豐腴，沒那麼瘦了，膚色也顯得白了兩三分。
“洪爺爺叫我小魚就好，洪爺爺也認識老祥爺爺嗎？”
“認識啊，要不要洪爺爺來跟你講一講老祥的事？聖女大人你是不知道，老祥他最開始只是想著本本分分抬轎掙錢，只是有次抬轎時，天公不作美下著雨，腳下一滑，雖然沒摔，但卻不小心濺了些泥點落在了一位公子哥的衣衫上，那公子哥便對他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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