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至。
玉京城許多戶人家都掛上了紅燈籠與新桃符，耳朵凍得通紅的半大頑童點燃了炮竹埋在雪里，砰的一聲響，然後飄飄落下的碎雪又蓋住了鞭炮炸出的硝煙。
這是徐菇在玉京城里過的一個年關。
雖然年兒不在身邊是點遺憾，但在百槐堂里也是熱熱鬧鬧的過了個年，倒也不會覺得有哪里孤獨冷清了。
百槐堂收到了挺多過年賀歲的禮。
往年朝廷都會給張槐谷張天天這對父女送來一份厚禮，但今年光是朝廷就送來了兩份。
還有一份是給的鎮國公。
玉器、綾羅、銀錢、臘味、糕點，甚至還有一副大焱天子御筆所寫的春聯。
這聖恩若是落在其他人頭上，大概率是要感激涕零，為大焱肝腦涂地以報聖恩了，再把御賜春聯仔仔細細裝裱出來貼在書房這種地方，以示隆重。
張天天雖然也貼了，不過簡簡單單糊了層漿糊貼在了百槐堂的大門上。
完了還對大焱天子的墨寶評頭論足了一番。
“陛下這字……嗯，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比起書院那幾位差遠了啊。”
這其實就有點難為了大焱天子了。
大焱天子的書法算不上差，但怎麼也不應該比得上有鹿書院里的諸位大儒。
有鹿書院也送來了新春禮物。
不過不是春聯，而是一幅山水字畫。
山水是顧大先生所繪，字是由何大先生題的，所用紙張是周大先生手制，最後由沈院長蓋上有鹿書院的印章裝裱成型，托何霄送來。
除此之外，還有陳大將軍府、首輔府邸、天水謝家、蒲幫也有送些鯉魚、柑橘之類的東西過來，和朝廷的賞賜相比較起來不算貴重，但討個喜慶和吉利……
初七。
這已經是年關尾聲了。
睡了個飽的張天天掀開暖烘烘的被褥，還在呼呼大睡的酥酥在夢境里的前一瞬還在火爐邊吃著紅果，下一刻這火爐里的火卻滅了，吹出了呼呼寒風，驟變的氣溫凍得她一個激靈。
醒了。
酥酥睜開眼，便是少女勻稱嬌美散發著無窮青春氣息的輕盈曲線一閃而逝，裹進了暖和的厚衣里。
“吱吱——”
酥酥不滿地叫了兩聲。
“酥酥，你這段時日吃了就睡，睡得比我還久，等徐哥回來，你都要變成小豬啦！”
張天天把酥酥抱在了懷里，酥酥用毛茸茸地尾巴掃過張天天的鼻尖，惹得少女掩鼻打了一個噴嚏。
“吱吱吱！”
酥酥哪里胖啦？
酥酥充其量就是長個了，才沒有變胖呢！
初七已是人日。
春節差不多過半。
京城街道上仍然有很重的年味。
處處都有張燈結彩，搭起的戲台唱著喜慶戲曲，三三兩兩頭戴虎頭帽的小孩，攤位上也多出了許多泥塑神像，在寺廟中祈福的人潮絡繹不絕。
張天天帶著酥酥玩到快要太陽落山時才回家，此時又下了一場雪，雪雖不大，但混著前些時日還未化完的雪，也是積了許多皎白純色。
廚房里飄出的煙火氣與院子屋檐下煮茶溢出的茶香混在了一起。
“老張，又在喝茶啊？過年前你在喝茶，過年時你在喝茶，這年快過完了還是在喝茶，你這一年又一年的跟沒過也沒什麼差別了啊，多的不說了，祝你永遠不死天天都能喝茶吧！”
張天天把剛在集市上買的一袋正熱乎的糖炒板栗放在了張槐谷的茶具旁。
轉身走進了廚房。
“徐姨，這是在做什麼呀？”
“天天回來啦？姨在煮魚呢。”
過個年，百槐堂收到的魚都有好幾條，一條比一條個大肥美，現在不煮了吃若是放久了，魚翻肚皮了，可就沒這個鮮味了。
“這我懂，年年有余嘛！徐姨這魚湯煮得真好，湯色奶白奶白的，看著就香！”
不見半點病態的徐菇舀了兩小碗魚湯，讓張天天和酥酥嘗嘗咸淡。
“這得虧是別人送來的鯉魚夠肥才能熬成這樣，姨這廚藝也就是鄉下婦人的水準而已，會放點油鹽就差不多了，哪里比得上那些京城酒樓里的大廚……嘗嘗這魚湯，會不會淡了？”
“沒有呢，正正好……”
徐菇只煮了一條魚，不過百槐堂的飯桌當然不只有這一樣，快到飯點的時候九珍樓的伙計便拎著食盒過來敲開了後門，雙手抱拳笑臉相迎道上一句新年吉祥萬事如意。
初七人日。
在這一天有些地方講究要吃七樣羹，九珍樓在今日送來的食盒里便有這樣一道。
七樣羹不是七道菜，而是七種蔬菜烹成的一道羹，這七種蔬菜是哪七種也沒個定數，但是九珍樓的選品自是選的珍蔬，韭黃、冬筍、羊肚菌等等在這年關時節價值不菲的蔬菜都在這七種之內。
“……我來吧。”
一只手從張天天身旁伸了出來，自然地接過了有些分量的食盒。
“吱吱！”
張天天轉頭一看，只見一襲白衣的徐年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邊，酥酥已經跳到了徐年的肩頭，親昵地蹭著臉頰，火紅的毛發與其一身勝雪的白衣相得益彰，比起夕陽墜落山澗時與皚皚白雪混為一體的色澤，都更為鮮艷。
“徐哥回來啦？新年好呀。”
張天天眼楮微亮，語氣輕快，隨意地語氣就仿佛徐年只是早晨出門逛了逛，太陽落山就回來了。
“新年好，你開門時，我也才剛落腳。”
徐年將食盒拎到飯桌上，將里面的菜肴一道道擺了出來，徐菇的魚湯煮好了，張天天跑去廚房幫忙端出來，張槐谷也放下了茶杯，來到了飯桌旁。
“使團都還在路上吧，徐小友先回來了？”
“是的，有點事情需要我先一步回來，等下應該還要麻煩張伯掌掌眼。”
“要我看看？和被你留在前面的那怪人有關？”
“張伯所料不錯……”
徐年在太陽落山之前，便帶著宋良和從大夏鶴離郡跨越萬里抵達了大焱玉京城，他沒有直奔皇宮，而是先回的百槐堂，至于宋良和樣貌有些駭人，便不帶進到後院里了，暫時安置在了前面的大堂當中。
“年兒回來了？”
“娘。”
“好，回來了就好，來，先坐下來吃飯，有什麼事呀，也等吃完這頓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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