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定然是資質駑鈍，也就能當個匹夫了，沒有和人講道理的天賦，不然我以前也不會和人講不通道理，聖人他雖然願意為我解惑講學，但卻不許我棄武從儒，實在是我人生中的一大遺憾……”
孔武絮絮叨叨地說起過往。
即便他的渾身氣勢在逐漸收斂，血氣正在平復，但無論是黃瀚還是那名險象環生的江湖客都喘不過氣。
不過兩人的反應也有些不同。
例如听到武瘋子談及了儒家聖人，似乎和那位聖人有過來往。
後者當即就倒吸了一口涼氣，生動形象地流露出了無以復加的震撼之情。
前者卻只懂得用顫抖到仿佛地震的瞳孔來表達心情了，畢竟除了被武瘋子的氣勢與話語震驚到了之外，徐年的天地之力還實實在在壓在他身上，動彈不得。
徐年听著孔武說起這些過往，神情略微有些古怪。
印象中孔前輩之前有提到過。
他想要轉修儒道的時候都已經是三品境武夫了。
而且听孔前輩的語氣。
是轉修，可不是兼修，放棄現成的三品境修為，從頭再來。
想到這里，徐年不禁問道︰“孔前輩若真想修行儒道，為什麼不考慮兼修呢？”
如果想要同時修煉兩種途徑。
兼修武道的難度已經是最低的了。
不過兼修武道難度最低，也只是相對于兼修其他修煉途徑而言。
但凡兼修，本就是大不易。
孔武沖著徐年翻了個大白眼兒，沒好氣地說道︰“你這瓜娃子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自己樣樣都有成果就以為別人也行？”
“難啊，太難了，若是聖人準我一心修儒，我或許還能修出點名堂，但就我這腦袋，想要既當匹夫又成聖賢，完全就是在痴人說夢。”
“話說回來……你怎麼還不走？”
孔武語氣一轉，忽然看向了那名旁听到現在，已經有些瑟瑟發抖的江湖客。
發抖倒不全是因為害怕，主要越听越是心驚。
被大佬的氣勢震懾住了。
“這兒都已經沒你的事了，你還在這里站著不走，是想挨到吃飯的點，蹭一頓飯嗎？想都別想，趁早滾蛋！”
孔武凶狠地說道。
不過比起方才手撕大巫魂魄的模樣兒，他這會兒故意扮出狠相，反而顯得不那麼嚇人了。
江湖客其實也想走。
只是他覺得就這麼一走了之有些無禮，但又不敢主動開口說話。
這會兒被孔武罵了一句，也算是有了個開口的理由，他有很多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不說出口，就這麼憋著出不來又咽不下去，以至于臉色有些漲紅。
孔武瞪著眼楮說道︰“你這夯貨，想把自己活活憋死，然後賴我頭上不成？”
江湖客梗著脖子，終于開了口︰“不……不是，只是……前輩，所以您其實不是什麼濫殺無辜的惡人？”
孔武說道︰“哼！別人說瘋子，那我當個瘋子也挺好，別人都說我是惡人，那你當我是惡人也無妨。”
“那……那您為什麼要殺武帝？這一路上還殺了那麼多人……”
一听這話，孔武就把眼楮瞪得更大了。
他先是沖著臨淵城的方向指指點點，然後手指好懸沒戳到這江湖客的鼻子上。
只是唾沫就難以避免地噴他一臉了。
“他都這麼大的口氣，武道稱帝了，若是沒有真本事，連我個瘋子都能殺得了他，他好意思當這武帝？”
“這一路上殺的人，他們一個個都想要殺我，把我的腦袋獻給武帝表忠心！”
“我若是實力不濟，這命可就沒了。”
“他們想要我命，我便也想要他們的命，這有什麼不妥？只不過他們做不到，而我能夠做到！”
正如流傳在江湖里的一句忠告。
但凡握住了劍，便要有死在他人劍下的覺悟。
心懷大義與熱血的江湖客沉默了片刻，忽然跪了下來，朝著孔武磕了個響頭︰“對不起……前輩，我們听信江湖傳言誤以為您是濫殺無辜的江湖惡人，故而才有今日之事……”
孔武眯了眯眼︰“你們？”
“嗯，我們，我代表共聚于此的眾人向您道歉。”
“嘖，你這夯貨看來也沒那麼夯，听我說了自己的行事風格便看出我要殺人了，在這兒給他們求個活路呢？不過，既然你都喊我前輩了，我也給教你一點東西……”
孔武隨手撿起了幾枚石子。
甩手扔出。
這些不起眼的石子便在剎那間破空飛出。
無論樹木還是山石皆不可擋。
跟著黃瀚一起圍山的眾人，絕大多數都剛剛才爬起來四處張望，神情茫然，不清楚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
不知道那武瘋子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死。
也不知道他們圍山除惡是成了還是沒成。
倏然之間。
就听到一瞬即逝的破空聲。
然後幾道臉上還帶著茫然的身影，眉心便倏然多出了個石子大小的窟窿，瞬間生機全無，倒了下去。
“殺人了！”
“誰？是誰在暗中行凶？”
“飛石殺人，好大的力道！看著像是武夫手段。”
“難道是……是那武瘋子沒死？”
“武瘋子……對！剛剛發生了什麼？黃宗師呢？武瘋子撕碎的鬼魂又是誰……”
“不管怎麼說，武瘋子又殺人了！我們怎麼能束手旁觀……”
這些聲音，逐漸在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山林各處響起。
順著風一起。
進了孔武的耳朵里面。
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隨意說道︰“夯貨，這就是我作為前輩給你上的一課，你救不下所有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救。”
剛剛被飛石擊斃的幾人，都是先前眼看著無辜獵戶要被山火吞沒時，口口聲聲以大局為重叫得最響的那幾個。
他們當時不願救無辜者。
現在也沒人能救本就不算無辜的他們。
這些因為志同道合而聚集在一起的江湖客當中，唯一知道真實情況的“夯貨”臉色發白，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咬了咬牙，意識到了現在最該做什麼。
他有必要和眾人說清楚這一切。
解開這一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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