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木坐在沙發上，目光落在對面的薛崇山身上，此時的薛崇山雙眼微微失焦，望向辦公室牆角那盆半枯的綠蘿，臉上卻依舊掛著一絲志在必得的自信笑容。
甦木瞬間便明白，這人的心思早就飄到別處去了。
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指尖捏著煙卷在煙盒上輕輕磕了兩下，再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機，“ 噠”一聲脆響劃破辦公室的安靜。
這聲響像根細針，瞬間把薛崇山飄遠的三魂七魄給拽了回來，他渙散的眼神猛的聚焦在甦木手上。
“我記得甦市長以前很少抽煙吧？”
薛崇山身子微微前傾，眉頭輕挑，語氣里帶著幾分詫異問道。
甦木將煙含在唇間，狠狠抽了一大口，煙絲燃燒的“滋滋”聲里，他緩緩吐出一團白霧。
抬手將煙灰輕輕彈進面前玻璃煙灰缸里，煙灰簌簌落在缸底的煙蒂上，才勾著唇角笑道“以前是為了備孕，現在不用憋著了。”
“每天事這麼多，忙得焦頭爛額，全靠這東西續命，說實話，這個市長啊，我早就不想當了。”
薛崇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復雜的笑，卻沒接話。
他心里明鏡似的，多少人擠破頭進了體制，一輩子想、一輩子盼、一輩子上上下下跑斷腿，就是為了爬上甦木現在這個位置，到頭來連邊都摸不著。
可甦木倒好，就能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不想當”這種話。
而且你看他那神情，眼底沒有半分虛偽，連嘴角的弧度都透著坦蕩，明擺著說的是真話。
這讓薛崇山心里像堵了團濕棉花，悶得發慌。
就像他一樣，最近看似低調深居簡出，實則是茶不思飯不想，嘴角都因為上火起了個黃豆大的水泡，一說話就扯得疼。
為什麼會這樣，還不是怕這最後關頭出什麼岔子。
若不是怕被暗處那些看不見的對手抓了把柄、使了絆子，他都想找個廟去燒炷香求個安穩。
可轉頭一想，明州最有名的慈恩寺早就成了殘垣斷壁，寺里那群和尚前些日子因為各種各樣的一堆罪名，全蹲在看守所里等著吃牢飯呢。
別以為到了他們這個級別，就不信鬼神之說。
要知道，凡是能發展興旺的行業或事物，沒有高層在背後支持，根本就不可能立住腳。
所以薛崇山越想越不是滋味，覺得甦木這是在故意陰陽怪氣的嘲諷自己，可心里又偏偏對他的話有幾分認同。
誰讓人家上面有人撐腰，自己沒有呢。
不對，曾經也有過，只是老領導早就退下去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身後有葉明哲做靠山，未必不能在有生之年超過甦木，到時候非得讓這年輕人知道，什麼叫“姜還是老的辣”！
甦木看著薛崇山眼神忽明忽暗，一會兒緊鎖眉頭，一會兒又攥緊拳頭，整個人愣在那里不知道在盤算什麼，便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輕聲叫了句“薛書記，怎麼了？”
薛崇山猛的回過神，像是被抓了現行似的，連忙直了直身子，笑道“沒什麼，看你抽煙，我才想起我這里還有一條好煙。平時我也不抽，放著也是浪費，不如拿給你抽。”
說著，他站起身，腳步略顯急促的走到辦公桌旁的實木櫥子前，伸手拉開櫥門，從最上層的格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條包裝精致的煙，轉身快步走回沙發前，伸手遞到甦木面前。
甦木抬眼掃了眼煙盒上的lo，眉頭微蹙，忍不住說道“薛書記，這煙我要是沒記錯，得兩千多一條吧？”
“不行不行，太貴重了。”
“我這山豬吃不了細糠，這麼貴的煙我可抽不來。”
“到時候別人看見我抽這個，還以為我貪污受賄呢。”
薛崇山硬是把煙往甦木懷里塞，語氣帶著幾分不容拒絕“拿著吧，就像你說的，所有東西都有價值，放在我這里也是浪費。”
與此同時，他在心里默默盤算這就當是我給你的送行禮物了，等你走了，明州就是我的天下。
甦木笑了笑，沒再推辭，伸手把煙放在茶幾上，煙盒輕輕磕在玻璃面上，發出一聲輕響，他既沒說要，也沒說不要。
薛崇山見狀，又彎下腰端起甦木面前的茶杯，快步走到牆角的飲水機旁，給他的杯子填滿了水，又快步走回來，把杯子輕輕放在甦木手邊，杯底與茶幾接觸時特意放輕了力道。
然後他坐回沙發上，身子挺得筆直，神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開口說道“甦市長，最近我一直在看你的那個五年計劃，越看越覺得深刻，越看越覺得深受啟發。”
“這個計劃一旦成功，咱們明州不說趕超榕城，但跟中竹那幾個市比起來，差距肯定就不大了。”
甦木心里一動，眼底閃過一絲了然，臉上卻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只要這份計劃對薛書記有用，那我就放心了。”
“我就知道，薛書記上任後，肯定會堅定不移地支持我這個計劃。”
薛崇山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甦市長，我還沒說完。”
“這個計劃雖然好，但太保守了。”
“按照我的推算，完全可以縮短到三年之內完成。”
甦木眉頭瞬間皺緊，指尖無意識的摩挲著杯壁。
果然，薛崇山還是不死心。
他雖然認同自己的布局，心里卻始終不服氣，總想壓自己一頭。
薛崇山看到甦木皺眉，心里卻毫無懼意，反而多了幾分得意。
還有十幾天，你甦木就要走了，以後這明州的市長就是我薛崇山！
怎麼發展、怎麼規劃，都是我說了算。
我要讓你看看，你做不到的事，我薛崇山能做到！
等下次見面，我非得讓你甦木心甘情願的說一聲“佩服”！
“薛書記，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一個城市的發展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
甦木端起水杯喝了口溫水，語氣沉了幾分。
“五年已經是我認為最短的時間了。”
“如果非要三年完成，根本不可能，到最後很可能會變成讓老百姓唾罵的爛工程。”
“再說了，真想要三年完成，咱們明州的財政根本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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