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因為它公平的分給每個人，從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
但它又是最寶貴的東西，等到生命走到盡頭，哪怕坐擁金山銀山，也換不回哪怕一秒的時光。
它更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挽留而停止轉動，像一列永不停歇的火車，載著所有人奔向未知的前方。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滑到了九月中旬。
盡管甦木一直刻意壓制著消息，可明州官場的干部們，還是變得越來越浮躁。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就有不少人從各種渠道打探到，月底明州的領導班子就會有大變動。
那些有關系、有門路的人，都在暗地里盤算，等明州的格局重新洗牌，自己能不能趁機再進一步，撈個好位置。
薛崇山最近一段時間雖然深居簡出，每天待在辦公室里“修心養性”，可嘴角還是因為上火，冒出了一個紅腫的大水泡，一說話就扯得生疼。
他看著手里的文件，上面的文字像螞蟻似的亂爬，越看心里越煩，越煩就覺得嘴角的水泡越疼。
最後實在忍無可忍，“啪”的一聲用力合上文件，靠在真皮辦公椅上，閉起眼楮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咚……”
“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人有節奏的敲了三下，力道不輕不重，帶著熟悉的規律。
薛崇山閉著眼沒說話說，他不用看也知道，這是馬延林的敲門聲，他每次進門都這樣。
果然，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馬延林拿著一個文件夾，快步走了進來，腳步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
“書記，我剛剛在電梯口踫到甦市長了。”馬延林壓低聲音說道。
薛崇山猛的睜開眼，原本疲憊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急切的問道“他來市委做什麼！”
“這個時候他來市委干什麼？”
連續重復的問出兩遍同樣的話，顯示著薛崇山內心的慌亂。
馬延林知道最近薛崇山壓力大，情緒不穩定，喜歡一個人悶在辦公室里，可看到他此刻這副草木皆兵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
權力這東西，當真可怕，能讓一個原本沉穩的人，變得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覺得陌生。
以前的薛崇山，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氣定神閑，再看看現在，眼底的焦慮藏都藏不住，哪還有半分當年的風采？
“甦市長先去甦書記辦公室了。”
馬延林輕聲解釋道。
“不過剛才景元光跟我遞了個話，說等甦市長從甦書記那兒出來，可能會來您這里坐坐。”
薛崇山低下頭，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腦子里飛速運轉，甦木這個時候來市委，還特意要見自己，難道是省里的任命出了變故？
還是他又想在臨走前搞什麼動作？
看著薛崇山神情恍惚、眉頭緊鎖的樣子，馬延林又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掃了一眼辦公桌上的玻璃杯，里面的水還是早上他給倒的，現在已經涼透了，薛崇山一口都沒喝。
馬延林沒說話，默默拿起杯子，倒掉里面的涼水，走到飲水機旁重新接了杯溫熱的水，輕輕放在薛崇山手邊，然後悄悄退出了辦公室，臨走時還特意把門關到只留一道縫隙，方便听里面的動靜。
半小時後，走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步伐穩健，節奏明快，正是甦木走路的習慣。
這半個小時里一動不動、像尊雕塑似的薛崇山，听到腳步聲的瞬間，眼楮倏的睜開，整個人仿佛瞬間活了過來。
他坐直身體，抬手飛快的整理了一下衣領，又用雙手使勁在臉頰上搓了搓，試圖掩飾眼底的疲憊，然後擠出一個盡量自然的微笑，端坐在椅子上。
直到馬延林輕輕敲了敲門，探頭進來低聲說道“書記，甦市長來了。”
薛崇山立刻起身，臉上堆起爽朗的笑容，聲音洪亮的說道“快讓甦市長進來，這麼大的貴客，可不能怠慢了。”
說著，他大步走向門口，剛好跟推門進來的甦木撞了個正著。
“薛書記。”
甦木笑容滿面的伸出手，語氣隨意得像串門。
“今天來市委找甦書記談點事，剛好有幾分鐘閑暇，就過來你這兒坐坐，薛書記不會不歡迎吧？”
薛崇山握著他的手，看著他臉上毫無陰霾的笑容，心里的疑慮越來越重。
甦木這副輕松的樣子，難道事情真的有變故？
可不對啊，電視台的事、張文鑫的事，樁樁件件都擺在那兒，他肯定不可能留在明州……
一定是強顏歡笑，故意裝給我看的！
想通這一點，薛崇山心里瞬間鎮定了不少。
他緊緊握著甦木的手，笑著說道“甦市長這話說的，您能來我這辦公室，那是瞧得起我，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不歡迎？”
“快請坐，快請坐！”
站在一旁的馬延林看著薛崇山臉上那副“發自肺腑”的笑容，忍不住在心里感嘆，這年頭想當好官，演技不好還真不行。
明明心里慌得一批，臉上還能笑得這麼自然。
等到兩人一同坐在沙發上，馬延林已經手腳麻利的沏好了茶，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恭敬的放在甦木面前的茶幾上，又給薛崇山添了點水。
薛崇山對著馬延林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馬延林立刻心領神會，悄悄退出辦公室，還順手把門關嚴了。
辦公室里只剩下兩人，薛崇山看著甦木，眼神里帶著幾分探究，等著他先開口。
他倒要看看，甦木這次又想打什麼算盤。
可甦木卻好像真的只是來串門的，壓根沒提正事，反而端起茶杯，用嘴輕輕吹了吹水面的熱氣，抿了一小口，然後眼楮一亮，驚訝的說道“咦，薛書記這茶不錯啊！”
“入口甘甜，咽下去還有股淡淡的蘭花香，回口留香，是好茶。”
薛崇山現在哪有心情跟他討論茶葉。
可甦木都開口了，他也只能耐著性子陪笑“甦市長要是喜歡，走的時候盡管帶點走，我這兒還有不少，是朋友從武夷山寄來的，不算什麼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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