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著明州002車牌的黑色小車像一道閃電般劃破省政府大院的寧靜，輪胎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滋啦”一聲輕響，惹得樹蔭下閑聊的保安、往來辦事的干部紛紛側目。
這院子里的車向來循規蹈矩，開得這般急的，實在罕見。
等到甦木推開車門下車，陽光恰好落在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幾縷被風吹亂的額發貼在眉骨。
認出他的人眼神里掠過復雜的情緒，有的迅速低下頭去看腳尖，有的假裝整理文件匆匆轉身，都默契的扭過了頭。
甦木仿佛沒瞧見這些躲閃的目光，接過景元光遞來的黑色公文包時，指尖不經意踫了下對方的手背，景元光的手有些涼，或許是車里冷氣開的太足。
他指尖一蜷，拎著包快步踏上漢白玉台階，皮鞋敲擊台階的“篤篤”聲在空曠的門廊里格外清晰。
景元光站在原地，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機械表，表盤里的指針剛巧卡在十一點整。
他眉頭微蹙，這時間看似踩點，實則已失了分寸。
領導說十一點到，聰明人總會提前半小時候著，哪有掐著秒表進門的道理？
甦木進了辦公樓，徑直走向電梯。
轎廂里鏡面映出他挺直的脊背，直到電梯“叮”地一聲停在頂樓，他才邁開長腿，目標明確的走向葉明哲的辦公室。
站在厚重的紅木門前，他指尖在門板上輕輕敲了三下，力道不輕不重。
不過幾秒鐘，門就被拉開了。
馮奇瑋探出頭，看到甦木時眼角跳了跳，趕緊側身讓開，壓著嗓子說“甦市長怎麼才來？”
“葉省長早就回來了，趕緊進來吧。”說話時，他手還下意識的往門內指了指。
甦木臉上浮起幾分歉意，嘴角微微下撇，跟在馮奇瑋身後走到內間門口。
馮奇瑋這次只輕輕敲了兩下，動作格外小心。
“進。”
辦公室里傳來葉明哲沉穩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馮奇瑋推門時動作極輕，輕聲匯報“省長，甦市長到了。”
正坐在寬大辦公桌後看文件的葉明哲聞聲抬頭，目光在甦木臉上一掃，只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那聲氣里听不出喜怒。
馮奇瑋連忙側身讓開，朝甦木飛快的點了點頭，眼神里帶著幾分示意。
甦木臉上綻開一抹淺笑，大步流星的走進了辦公室。
馮奇瑋沒有跟進來，反手輕輕帶上門，門板與門框貼合時只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
甦木站在離辦公桌兩步遠的地方，微微欠了欠身，叫了聲“葉省長。”
葉明哲沒抬頭，依舊專注的看著文件，筆尖在紙上偶爾停頓。
直到看完最後一頁，他才拿起鋼筆，在文件末尾簽下自己的名字，筆鋒遒勁有力。
合上文件的瞬間，他抬眼看向甦木，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深水“這次甦市長蒞臨駕到沒有派人把省政府給控制住吧？”
甦木笑了笑，眼角的細紋微微舒展，他自然知道，葉明哲還在為上次電視台的事慪氣。
“行了，先坐吧。”
葉明哲抬手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真皮沙發椅，指尖在扶手上輕輕點了點。
甦木點頭應是，在椅子上坐下時，腰背依舊挺得筆直。
“甦市長一向是獨斷專行。”
葉明哲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炯炯的盯著甦木。
“這次過來，有什麼工作要匯報？”
甦木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心里暗忖來之前就知道會被奚落幾句，可也不能揪著不放啊。
他定了定神，恭敬的說道“葉省長，我這次來，是為了明州空缺的幾個副市長人選。”
葉明哲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眼神里閃過“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早就猜到，甦木這趟是為了人事來的。
“哦，看來甦市長已經有了自己中意的人選了？”
他身子微微後傾說道“說說都是誰。”
說話時，他放下手中的鋼筆，靠在寬大的皮椅背上，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鎖著甦木。
“我想讓年康平市長升任常務副市長，協助我的日常工作，向元明市長升任常委副市長，進入市委常委。”甦木回答得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呵呵。”
葉明哲輕笑兩聲，從桌上煙盒里抽出一根煙，指尖捏著煙轉了半圈，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煙朝甦木遞了過去。
等他自己再拿出一根叼在嘴里，輕按打火機點上以後，挑眉看了甦木一眼，又把打火機扔了過去。
“出門煙不帶，火機也不帶嗎？”
葉明哲吐了個煙圈，語氣里帶著揶揄。
“看來甦市長喜歡抽別人的煙。”
甦木接住打火機，金屬外殼在掌心泛著涼，他咧開嘴笑了笑，露出整齊的牙齒，卻沒接話反駁。
等甦木點上煙，煙霧在他眼前緩緩散開，葉明哲才慢悠悠的說道“衛國書記肯定跟你談過話了吧？”
甦木點點頭，指尖夾著煙，煙灰簌簌落在煙灰缸里“前幾天一起吃了頓飯。”
葉明哲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點了點頭道“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下個月月底，你的新任命就下來了，你肯定也知道，薛崇山有很大可能接替你的位置。”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幾分。
“年康平和向元明是你的人吧？”
“市政府這邊三個常委，有兩個是你的人，你讓薛崇山的工作怎麼展開？”
“你是想讓他們搞對立嗎？”
甦木嘆了口氣，早料到葉明哲會這麼想。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裝訂整齊的計劃書，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輕輕把計劃書放在葉明哲面前，語氣誠懇“葉省長，您先看一下這個。”
葉明哲看了他一眼，拿起計劃書翻開，目光落在紙上時，眉頭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甦木站在一旁，目光緊緊鎖著葉明哲的臉，試圖從他細微的表情里捕捉些什麼。
可直到葉明哲翻到最後一頁，臉上依舊平靜得像蒙著一層薄冰，什麼情緒也看不出來。
甦木心里微微一沉。
“這就是你想讓他們各進一步的理由？”
合上計劃書時，葉明哲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听不出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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