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播間里，許可緊盯著直播間的畫面，手指懸在操控台上忘了動彈。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牛逼”彈幕如同潮水般涌過，幾乎要將直播畫面完全覆蓋，刺眼的白色字體在深色背景上跳躍，帶著山呼海嘯般的氣勢。
向元明站在一旁，看著演播室屏幕里從容不迫的甦木，忍不住咧開嘴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干得最牛逼的事，就是今天跟甦木一起扛下了這一切，哪怕這事過後自己被擼到底，他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甦木此刻只覺得神清氣爽，胸腔里積郁多日的濁氣仿佛都被吐了出去。
自從來到明州，各種掣肘與算計讓他憋了一肚子火，今天終于當著全省乃至全國觀眾的面，痛痛快快的發泄了出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酣暢淋灕的舒暢。
再看葉明哲，臉色鐵青得像是淬了冰，他冷冷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安傳立。
盡管這事從頭到尾都是甦木一手策劃，跟安傳立沒有太多直接關系，可被葉明哲這冰冷的目光一掃，安傳立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只能在心里暗自叫苦，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甦市長，關于慈恩寺的事，省里還會繼續開會討論。”
葉明哲對著麥克風，聲音沉得像是壓了塊石頭。
“不過你今天的行為也是不對的，省里也會一並開會討論。”
他心里清楚，如今民意已經徹底反轉，再揪著慈恩寺的事不放已經毫無意義。
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今晚的閩南怕是要被頂上熱搜，想壓都壓不住了。
听到葉明哲的話，甦木哪會不明白他這是心生退意，想找個台階下。
可他甦木豈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你想打就打，想收就收？
甦木笑了笑，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葉省長先別急，咱們接著往下看。”說著，他抬手指了指身後的大屏幕。
許可根本不用向元明吩咐，立刻會意，指尖在鍵盤上飛快一點，點開了優盤里的第二個文件，畫面瞬間投到了演播室的大屏幕上。
“大家可以看一下。”
甦木的聲音依舊平靜，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這是自從慈恩寺被淹以後，以慧明為首的慈恩寺‘大師們’，靠在網上直播賣慘賺的錢。”
“當然，這些數據肯定不是百分百精準，只是粗略的統計。”
此時，大屏幕上滾動的統計結果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讓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誰也沒想到，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竟然已經賺了上千萬！
更讓那些曾在直播間慷慨打賞的人怒火中燒的是，慧明他們賺了這麼多錢，慈恩寺卻連一點重建的跡象都沒有，工地依舊是一片狼藉。
等他們繼續往下看，屏幕上跳出的文字更是讓眾人的怒氣直沖天靈蓋，喝酒吃肉也就罷了，這他媽的竟然還找小姐！
“我拿出錢是想重修慈恩寺，你他媽的竟然拿去找小姐！”
無數人在心里怒吼，只覺得自己的善心被狠狠踐踏。
“或許電視機前和直播間的觀眾不相信我這個數據，更是覺得我這是無憑無據在污蔑他們。”
甦木頓了頓，語氣里听不出喜怒。
“所以咱們不要急，繼續往下看。”
許可極為配合，等他話音剛落，便點開了文件里的圖片，一張張清晰的投在大屏幕上。
照片在屏幕上緩緩劃過，有慧明帶著一群僧人圍坐在豪華包間里，杯觥交錯、大口吃肉的畫面。
有他們摟著濃妝艷抹的女人，臉上堆著淫邪笑容的特寫。
更讓人氣炸的是，慧明靠著直播間的打賞，竟然已經提了一輛嶄新的邁巴赫。
照片中，慧明得意洋洋的坐在駕駛座上，副駕駛上的女人穿著清涼暴露，正對著鏡頭搔首弄姿。
看到這一幕，直播間里的網友徹底破防了，滿屏的污言穢語如同決堤的洪水，全是罵慧明及其同伙的，字句間都透著咬牙切齒的憤怒。
許可適時地將大屏幕切換成直播間的實時內容，看著那滾動不息的髒話，葉明哲心中重重嘆了口氣，這個甦木，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手段夠狠夠直接。
矛盾的根源不是慧明在網上哭訴賣慘嗎？
今天實打實的證據甩在你們面前，直接把矛盾的根源給解決掉。
事到如今，這局面已經完全失控，若是省里再對甦木做出處罰，恐怕所有網民都會炸鍋。
本以為今天能用民意壓死甦木，沒想到到頭來，民意反倒成了甦木最堅硬的護身符。
葉明哲只覺得一陣無力，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眼神復雜。
“摟著姑娘念著經，不負如來不負卿，酒色財氣都佔盡，頭大腰圓聲勢橫，身穿袈裟駕巴赫，不取真經取女經。”
甦木扭頭看著一張張照片緩緩念出這段打油詩，語氣里帶著幾分嘲諷，又有幾分痛心。
“我希望以後大家能理智一點，不要被某些人的外表所蒙騙。”
“朱元璋曾經評價過這些和尚稱他們為國家懶蟲，民間蛀蟲，色中惡鬼，財中羅剎，不是沒有道理。”
他的聲音低沉了些，帶著幾分感慨。
“父母本是在世佛，何須千里拜靈山？”
“你們如果給廟里捐一百塊錢，人家可能會嫌你小氣，但同樣拿出一百塊錢給父母買點東西，他們會高興一整天。”
甦木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湖心，直播間的評論突然停滯了幾秒，緊接著，那些憤怒的謾罵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句反思的話語，所有人都在咀嚼著他的話，陷入了沉默。
唯有電腦前的慧明，看著屏幕上的照片和滾動的罵聲，臉色鐵青得如同死灰，他猛的一把將筆記本電腦推到地上，“ 當”一聲巨響，屏幕瞬間碎裂。
隨後，他慌亂的起身，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他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再不走，明天就徹底走不了了。
幸好東西不多，最重要的銀行卡和身份證都在隨身的小包里。
他拎著包沖到門口，猛的拉開門，卻瞬間愣在了那里，門外的樓梯上，三個身穿警服的人正雙手抱胸，笑眯眯的看著他，堵住了所有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