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現場鴉雀無聲，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每個人的呼吸都放輕了，生怕打破這份沉寂。
電視機前的人們也都屏住了呼吸，眉頭微蹙，目光緊緊鎖在屏幕上，顯然都在凝神思考這個問題。
那些手里捻著佛珠的老人，枯瘦的手指在圓潤的珠子上緩緩摩挲，渾濁的目光中先是一片茫然，隨即漸漸浮出幾分思索的意味，仿佛在從漫長的人生閱歷中搜尋答案。
近四百萬人的直播間里，原本滾動不息的彈幕徹底消失了，屏幕干淨得像是一汪沉靜的湖水，沒有絲毫波瀾，所有人都在咀嚼陳紅兵的話，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始終沒有人能給出最終的答案。
安傳立清了清嗓子，一聲極輕的咳嗽在寂靜的現場顯得格外清晰，夏語棠像是被這聲音牽引著，下意識的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詢問。
安傳立朝她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幅度小得如同微風拂過湖面的漣漪，夏語棠的心猛的一沉，像是墜了塊鉛，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怒火，眉頭也幾不可察的蹙了起來。
好不容易有人肯為甦市長說話，非得讓自己來做這個惡人嗎？
她暗自攥緊了手心，緊緊抿著嘴不想開口說話。
安傳立一眼就看穿了夏語棠的猶豫，臉上的肌肉緊繃起來，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冷的注視著她，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夏語棠輕咬了一下紅唇，唇瓣被抿出淡淡的紅痕，她深吸一口氣，只能無奈的緩緩舉起話筒，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陳檢察官，您這個假設不成立，您不覺得這麼說是在為甦市長博取同情嗎？”
“咱們現在談的問題是甦市長在沒有匯報上級領導的情況下，在沒有征得上級領導的同意下就私自下令炸開堤壩，讓洪水傾瀉到慈恩寺這件事，而不是慈恩寺與明山鎮二選一。”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卻還是努力維持著鎮定。
“您這是故意混淆視听。”
說完這句話，她像是耗盡了力氣，微微垂下了眼簾。
葉明哲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這個主持人主持《政務陽光》有幾年了，他也看過不少期節目，以前只覺得她問出的問題犀利如刃，沒想到腦子轉得也這般靈活，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陳紅兵眉頭緊緊皺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溝壑，他定定的看著夏語棠，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是啊，事實已經發生，如同潑出去的水，說再多也于事無補了。
想到這，他下意識的側過頭看了甦木一眼，沒想到甦木也正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甦木看到陳紅兵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一抹難以掩飾的惋惜，他忍不住朝陳紅兵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淡然的淺笑，仿佛並不在意眼前的處境。
夏語棠的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讓直播間瞬間重新活了過來，彈幕如同潮水般涌了出來。
慧明一馬當先，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擊著，幾乎是瞬間就發出了一條評論︰“就是，這位檢察院的人就是在混淆視听，不會是受了那位甦市長的好處吧？”
慧明的話仿佛在平靜的水面上狠狠扔了一塊大石頭，激起了千層浪。
無數網友像是找到了方向，開始跟在他後面，手指翻飛間，一條又一條譴責甦木的彈幕迅速刷屏，密密麻麻的佔據了整個屏幕。
看到這一幕，慧明坐在電腦前，忍不住大笑起來，嘴角咧到了耳根，眼中滿是得意與嘲諷︰這些傻子還真是好騙啊，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他們跟在後面搖旗吶喊。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國家這麼不遺余力地宣傳反詐知識，可還是不停的有傻子上當了，這些人的腦子簡直就是擺設。
而現場以外，榕城郊外那座靜謐的莊園里，聞人榮暉正坐在沙發上，看到電視上的這一幕，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膝蓋，臉上滿是凝重。
主持人的話明顯有失偏頗，帶著強烈的引導性，本以為陳紅兵的話能讓甦木的處境得到一絲改善，結果卻因為這個夏語棠的幾句話，又把事情重新拉回到了對甦木極其不利的境地。
聞人舒雅坐在一旁，那雙好看的眼眸中此刻也充滿了寒冰之色，像是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她緊緊攥著拳頭，她現在算是看出來了，今天晚上，有人鐵了心想要置甦木于死地。
秦良信沉默不語，目光緊緊盯著電視屏幕，也微微皺起了眉頭，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他仔細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甦木，面對葉明哲那番有理有據的責問，恐怕也毫無反駁之力，畢竟葉明哲所說的那些規定，全都是明明白白寫在紙上，有跡可查的，容不得半點狡辯。
甦木這次，恐怕真的要輸了。
此時的秦良信已經開始走神，腦海中盤算著甦衛國此時在做什麼，他到底有沒有什麼後手能扭轉局面。
如果甦木敗了，下一步該把他安排到什麼地方才安全。
“混蛋！”
“他們這是赤裸裸的針對，安傳立那個王八蛋他想干什麼！”
“不對，肯定是王慶明指使他這麼做的，他這是在報復上次我打他兒子的事！”
甦衛國的辦公室里，甦衛民猛的一拍茶幾。
“啪”的一聲巨響在安靜的辦公室里回蕩，他臉色漲得通紅，像是憋了一團火，胸口劇烈起伏著，怒吼道，眼中滿是憤怒與不甘。
甦衛國坐在沙發上，倒是臉色平靜，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但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眼中也露出了深深的凝重之色，眉頭微蹙，顯然也在思考著眼前的局勢。
這次的節目，從一開始主持人說的話就帶著明顯的針對性，句句都在往甦木身上扎，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她這麼做的，而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安傳立。
而安傳立是王慶明的人，這麼說來，王慶明已經跟葉明哲攪和在一起了，這對他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