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里人聲鼎沸，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
魚腥氣、蔬菜的清甜味、肉類的腥氣，還有攤主身上的汗味，構成了一幅鮮活的市井畫卷。
雖然有些賣菜的小商販覺得甦木有些眼熟，但始終沒有想起他是誰。
對于普通的老百姓來說，他們可以記住管自己的街道主任長什麼樣子，可以記住那些整天跟自己打游擊的城管是誰，但對于本市的市長，他們是真的不關心，不如一斤白菜多賣兩毛錢來得實在。
花了二十分鐘的時間，甦木熟練的挑選著新鮮的蔬菜和肉類，不時跟攤主討價還價，語氣熟稔得像個常來的老主顧。
“這黃瓜多少錢一斤？”
“便宜點，我經常來你家買。”
景元光麻木的跟在甦木身後，看著甦木不亦樂乎的跟攤主們砸價，整個人都麻了。
買好菜後，回到家中，他換上一身休閑的衣服就進了廚房，純棉的t恤和寬松的褲子，讓甦木少了幾分官場的嚴肅，多了幾分生活的煙火氣。
景元光則跟在他身邊給他打下手，遞個盤子，剝個蒜，兩人配合默契，仿佛演練過無數次。
或許是高興，景元光竟然忍不住哼起了歌，是首輕快的流行曲，手上的動作也輕快了許多，削土豆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甦木看著正在削土豆的景元光，好奇的問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怎麼這麼高興？”
景元光手中的動作不停，笑著說道“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才對，我可是听說了張文鑫在常委會上灰頭土臉，他以為梁永勝來了就能囂張跋扈了，這次吃癟了吧。”
語氣里滿是解氣。
甦木笑了笑，沒有討論這件事。
鍋鏟在炒鍋里翻動的聲響中，他想起今天的常委會上，如果不是甦衛民的話，恐怕吃癟的就是自己了。
就連馮一新這個縣長的位置都不一定保得住。
想到這，甦木內心有些復雜，這個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以前犯下的錯，現在卻想要彌補，不覺得有點晚嗎？
“元光。”
甦木突然開口，聲音在抽油煙機的轟鳴中顯得有些模糊。
“如果讓你去下面鄉鎮上工作你願意去嗎？”
景元光削土豆的手僵在了那里，刀鋒在土豆表面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差點削到手指。
“去去鄉鎮？”
他結結巴巴的問道，雙眼睜到了最大，滿是不可置信。
甦木點點頭，關小了火，抽油煙機的聲音弱了幾分，他鄭重的說道“對，去鄉鎮，你願意嗎？”
景元光飛快的搖搖頭，手中的土豆差點掉在地上，他趕緊用手接住“老板，我那也不想去，我還是喜歡給您當秘書，給您端茶倒水我也樂意。”
甦木無奈的嘆了口氣“如果我離開明州呢，你還要跟著我走啊。”
景元光不假思索的點點頭，眼神堅定“您去哪我就去哪。”
甦木有些惱火的看著他，手中的鍋鏟在鍋邊敲了一下，發出“當”的一聲脆響“我要是回西北你也跟著我回西北啊！”
景元光猶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最終堅定的說道“您要是回西北我就跟您回西北！”
“哪怕是去戈壁灘，我也跟著！”
甦木心中一暖，像是有股熱流涌過，嘴上卻笑罵道“傻子，給你機會你不中用。”
但眼神中的溫度卻出賣了他真實的想法。
景元光跟著樂呵呵的笑了笑，又歡快的削起了土豆，只是動作比之前慢了許多，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眉頭微微蹙著。
甦木看了他一眼，暗自打定主意要讓他去下面鍛煉，如果自己走了景元光總待在機關里不行，必須得去基層摔打摔打。
半個小時後，廚房里飄散著誘人的香氣，紅燒鯉魚的濃郁、清炒時蔬的清爽，交織在一起。
甦木已經炒好了幾道青菜，翠綠欲滴，高壓鍋里的排骨也炖得軟爛入味，香氣從減壓閥的小孔里鑽出來。
又炒了幾道肉菜後，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針指向六點半，白露跟馮一新也該來了。
“元光，你去門口等一等吧，我估計他們也該來了。”
甦木一邊說一邊將最後一道菜裝盤，動作麻利。
景元光看著一桌子的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點點頭朝門口走去。
關門時，他忍不住有些感慨，誰家的市長請客吃飯還要親自下廚？
自家這位可以說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了，一點架子都沒有。
听到關門聲，甦木想了想，從酒櫃里拿出一瓶珍藏的好酒放在了桌子上。
深色的酒瓶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標簽有些陳舊，看得出放了有些年頭。
有菜無酒不成宴，不管他們喝不喝都得擺上，這是待客的規矩。
小區大門處，門衛一絲不苟的看了一眼馮一新的證件，盡管他認識馮一新景元光也已經打過招呼，但是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一遍。
就在馮一新剛要上車時，一輛紅色小車停在了他的車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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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開啟，白露從車上走了下來。
馮一新站在那里打量了這位未來領導一眼。
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一頭頭發干淨利落的盤了起來。
一身淡藍色的修身小西裝，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高跟鞋，露出白皙的臉面。
“馮書記，好久不見。”
白露上前主動打了個招呼。
說起來馮一新跟白露也是老相識了，以前馮一新在紀委還不是副書記的時候曾經帶隊作為駐市教育局的紀委工作小組負責人。
而那時的白露剛剛從廬凌區調到市教育局工作。
這麼多年下來人家已經完成了從正科到副處的蛻變，又從副處升到了正處。
而自己卻在副處的位置蹉跎了十幾年，關鍵是白露還要比自己小五六歲。
一時間馮一新心中對以前自己做的事竟然生出了幾分後悔的情緒。
如果自己當時不那麼沖動的話，這個縣委書記的位置會不會就是自己的？
可是如果沒有以前的經歷，自己會被甦市長知道，還這麼器重自己嗎？
馮一新把這些雜念壓到心底笑著說道“白局長確實好久不見。”
兩人都默契的沒有稱呼他們即將履新的職務。
白露點點頭笑著說道“沒想到你倒是比我來的還要早，時間不早了，你先進去，我登下記。”
馮一新笑了笑上車緩緩開進了大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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