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麼！”
向元明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在寂靜的院落中炸響，驚飛了屋檐上幾只歇息的麻雀。
“這是什麼地方，閆啟明你是不是想進去蹲兩天！”
向元明從小樓中快步走出來，皮鞋在大理石台階上踏出急促的聲響。
他三步並作兩步沖到門口，陰沉著臉，額角的青筋若隱若現，銳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刺向閆啟明。
閆啟明苦笑著搓了搓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向市長，這個真不怪我，我們張市長剛回來就開始處理積壓的工作，剛好有份文件需要您簽字，他非得把我派過來找您。”
他說著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我也是沒辦法，中午飯都沒吃就趕過來了。”
炙熱的陽光灑在閆啟明微微顫抖的手指上，他將手中的文件恭敬的雙手遞給向元明，一陣微風吹過，紙張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哼！”
向元明從鼻孔里噴出一聲冷哼，接過文件時指尖不經意的劃過閆啟明的手背，讓他不由自主地縮了縮手。
向元明眯起眼楮，逐字逐句的審閱著文件內容。
是關于市公安局用車審批的事，這個確實需要自己簽字。
“筆呢？”
向元明突然抬頭，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盯住閆啟明，嘴角下垂的弧度顯示出他此刻的不耐煩。
閆啟明慌忙摸了摸西裝口袋，又翻找公文包，最後尷尬的搓著手“不好意思向市長，走的急忘了帶了。”他的耳根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向局，這里有。”
跟在向元明身後的人快步上前，從胸前口袋取出一支黑色鋼筆，雙手奉上。
閆啟明趁機打量了他一眼，三十多歲，個頭不高，方正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戴著一張精心制作的面具。
如果閆啟明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應該是市局的辦公室副主任畢德斌。
向元明接過鋼筆，龍飛鳳舞的在文件上簽下名字，然後將文件甩向閆啟明“沒事趕緊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用心不良呢。”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譏諷。
閆啟明接住文件，臉上依然掛著職業性的微笑，眼角卻微微抽動。
他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半步。
站在向元明身後的畢德斌目光如炬，視線越過閆啟明的肩膀，落在他身後的車牌號上。
他的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縮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等到閆啟明的車尾燈消失在拐角，向元明才冷哼一聲，背著手，邁著方步返回小樓。
“辛書記，沒事，確實是有份文件要我簽字。”
走進會議室，向元明的表情立刻變得和煦，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解釋道。
辛慕依舊站在窗邊，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窗框。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眉頭緊鎖的側臉在光影中顯得格外陰沉。
他總覺得閆啟明這次來的太突兀，有些不對勁，但是到底哪里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呼∼”
何明陽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這口氣仿佛憋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紀委終究是沒把事情做絕，中午的時候讓他睡覺兩個小時。
一分一秒都不差的兩個小時。
時間一到就把他叫醒開始狂轟亂炸的詢問。
何明陽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盡管睡了兩個小時，但他的眼球布滿血絲，眼袋浮腫，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凌亂地支稜著。
听到關門聲，他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倒在硬板床上，閉上眼楮時，睫毛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此時何明陽因為睡眠不足，腦子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心里不停有個聲音在提醒他，不要硬撐了，趕緊交代吧。
只要交代了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覺，就可以不用再這樣提心吊膽的煎熬著。
“畢主任，怎麼是您親自上來送飯？”門外傳來驚訝的詢問聲。
“同志們都很累，我也是做點力所能及的工作。”畢德斌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何明陽猛的從床上彈起來，手指死死攥住床單，指節發白。
他不能讓他們看出自己軟弱的一面，于是用力揉了揉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畢德斌端著一次性飯盒走了進來。
他的腳步很輕，幾乎听不到聲音。
何明陽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這位向元明的心腹，市公安局的辦公室副主任，他以前也見過幾面。
畢德斌的制服依舊筆挺，連最上面的紐扣都一絲不苟的扣著。
“何書記，吃晚飯了。”
在門口執勤警察銳利的目光注視下，畢德斌面無表情的將飯盒遞到他手中，指尖在交接時微不可察的停頓了半秒。
米飯拌菜的盒飯在何明陽看來只能說可以吃，跟他以前吃的相比，這就是豬食。
他顫抖著拿起塑料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米飯已經有些涼了，黏糊糊地粘在上顎，讓他一陣反胃。
“我吃不下去。”
何明陽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我不喜歡吃米飯。”
畢德斌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眼楮閃過一絲寒光“你現在沒有選擇的權利，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吃飯，省的晚上熬夜的時候餓的難受。”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刀。
何明陽惡狠狠的瞪著他，胸口劇烈起伏。
最終，他低下頭，機械的將飯菜往嘴里塞，咀嚼時腮幫子鼓出猙獰的弧度。
當他吃到最下面的時候，勺尖突然觸到了什麼異物。
何明陽的動作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余光掃向畢德斌，對方依舊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但站姿微妙地調整了角度，恰好擋住了門口執勤警察的視線。
何明陽放緩了進食速度，小口小口地扒著最後的米飯。
突然，一張小紙條赫然出現在飯盒底部。
他的心跳瞬間加速，耳膜鼓動著血液奔流的聲音。
“堅持住，張市長回來了。”
紙條上的字跡潦草卻有力。
何明陽的眼眶突然發熱，喉結上下滾動。
他強壓下翻涌的情緒，借著低頭吃飯的姿勢，將紙條塞進嘴里，混著米飯艱難的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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