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市長歡迎您下次再來文崇指導工作。”
文崇縣政府辦公樓下，何明陽弓著身子，雙手如同捧著易碎品般緊緊握住甦木的手，臉上堆起的笑容讓眼角的皺紋擠成了扇子狀。
甦木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標準的官場式微笑，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卻越過何明陽的肩膀望向遠處的車棚。
何明陽立刻會意，趕忙松開手，隨即側身讓出位置，腰板卻始終保持著恭敬的弧度。
他轉向高淵明時，臉上的笑容同樣熱切，雙手如同鐵鉗般牢牢握住對方的手，用力的晃了晃。
一番假情假意的寒暄過後，甦木終于邁著略顯疲憊的步伐鑽進車內。
透過車窗，他能看到文崇一眾領導干部整齊列隊，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送別笑容，直到車輛駛出政府大院才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呼~”
小車剛駛到主路上，甦木就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不耐煩的扯開襯衣喉結處的扣子，露出微微泛紅的脖頸。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仿佛要把積壓的郁結一並咽下。
高淵明見狀輕笑一聲，眼角泛起細密的紋路，卻識趣的沒有開口。他掏出隨身攜帶的鏡布，輕輕擦拭著鏡片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借此掩飾眼中的疲憊。
有時候跟別人虛與委蛇真的很耗費精力。
“老板，剛才您在街道視察工作的時候，馮書記來過電話。”
景元光微微側身，從副駕駛上扭頭看著甦木。
“劉宇航拒不交代，被向市長帶回市局了，馮書記現在剛剛出發正在往文崇這邊趕，他想跟您見一面。”
甦木平靜的點點頭，指尖有節奏的敲打著真皮座椅扶手。
人類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劉宇航的態度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眯起眼楮望向窗外飛速後退的梧桐樹，讓馮一新先跟他接觸也不過想試試，能交代最好，不交代的話再想別的辦法。
甦木抬手看了看腕表，表盤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光，剛好五點半。
“老高，听說龍山鎮的羊肉一絕，今晚我請客咱們去吃羊肉怎麼樣。”
甦木轉過頭，眼中的疲憊一掃而空，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高淵明聞言笑著點點頭，甚至喉結都不自覺得滾動了一下，立刻點頭道︰“好不容易逮住個薅羊毛的機會我當然沒問題了。”
他把鏡布隨手塞進公文包，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甦木笑著點點頭，轉向景元光道︰“元光給馮書記打電話，讓他走下路，龍山鎮剛好在文崇跟市里中間的路段，咱們在哪里集合，今天晚上在哪里吃羊肉。”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哦，對了，順便問問馮書記是怎麼回來的。”
景元光點點頭，掏出手機時金屬邊框在陽光下閃過一道銀光，他熟練地撥通馮一新的電話，通話時背脊挺得筆直，不時發出“嗯”“明白”的應答聲。
等到掛斷電話後，景元光扭頭道︰“馮書記說現在就趕往龍山鎮，他這次回來是自己開的車。”
一個半小時後，甦木的車緩緩駛進龍山鎮。
夕陽將小鎮鍍上一層金色，盡管這個時節天黑的晚，但是七點鐘，天色也已經漸漸陰沉下來。
街道兩旁的店鋪陸續亮起燈火，他們隨便找了一家門口掛著“正宗黑山羊”招牌的羊肉館停下了車，玻璃櫥窗里掛著幾扇新鮮的羊肉，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景元光為甦木打開車門時，車門發出輕微的“ 噠”聲。
趁著他跟高淵明下車活動手腳的時候，景元光快步走進了羊肉館，皮鞋在地磚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此時的羊肉館的大廳中顧客不是很多，十張原木方桌只坐了三桌。
空氣中彌漫著羊肉湯的香氣，尤其是有人吃著烤羊肉串，大廳中混合著孜然和辣椒面的味道，讓原本覺得不餓的景元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老板，有包間嗎？”
景元光走到吧台跟前問道，手指在磨得發亮的大理石台面上輕輕敲擊。
老板是一個一米八左右滿臉絡腮胡壯實的中年男人，正在擦拭玻璃杯，聞聲抬頭時，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精明的眼楮。
他先是朝外面看了一眼，透過玻璃門看到甦木跟高淵明後，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堆滿笑容的說道︰“有，有包間，樓下最大的包間可以坐十個人，領導您幾位？”
他的目光在景元光的白襯衣黑西褲上快速掃過，腰桿不自覺的挺直了幾分。
要不說做生意得有眼力勁，僅僅通過甦木他們的穿著老板就判斷出這幾個人不是普通人。
景元光笑著說道︰“用不了那麼大，我們就……”說到這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剛剛停好車走下來的盧新河，他正趁著這個時候拿著抹布擦著擋風玻璃。
“給我們開一個五個人的包間。”
景元光低聲說道，手指下意識的在吧台上輕輕點了點。
“好，沒問題，那您來個我們店的套餐吧。”
老板麻利地從櫃台下抽出菜單，指著一處說道︰“一百八十八包含了二斤羊肉的火鍋還有四個涼菜，想吃別的咱也可以再點，咱們家的炒菜味道也不錯。”他的語速很快，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
景元光擺擺手道︰“不要炒菜就吃羊肉，那就來個火鍋，不過最少也要上四斤羊肉。”
他頓了頓，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
“另外在大廳給我們準備個一八八的火鍋套餐，我們兩個人吃。”
老板飛快的點頭，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沒問題，那您去樓上202房間，大廳的等會您找個空位坐下就行。”
景元光點點頭轉身走出了羊肉館，來到甦木身邊，他微微欠身低聲說道︰“老板，辦好了樓上202包間，我要了四斤的羊肉火鍋，還配送了幾個涼菜，您看還需要來點別的嗎？”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確保只有甦木能听見。
甦木摸了摸下巴，早上沒刮干淨的幾根堅硬胡茬在指尖留下輕微的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