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此時也顧不得打傘，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衣服。
他幫著甦木把女人抬到商鋪的遮雨棚下，女人的身體異常沉重，像灌了鉛一樣。
甦木跪在地上，撐開女人緊閉的雙眼，她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
此時女人的瞳孔已經完全散開，黑色的部分佔據了整個眼眶，像兩個無底的深淵。
甦木沒有放棄，立刻把女人放平，雙手交疊放在她的胸口，開始給她做心肺復甦。
一下，兩下，三下...
甦木的動作標準有力，汗水混著雨水從他的額頭滴落，打在女人蒼白的臉上。
林宇看著女人那張年輕的面孔，不會超過三十歲，嘴唇因為缺氧已經呈現青紫色。他的心中難免有些悲傷，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可是看著有些氣喘吁吁的甦木，他還是沒忍住說道︰“甦市長，瞳孔完全散開了，人沒救了。”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
甦木本來還在努力的動作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他的手臂懸在半空，水滴從肘部滴落。
然後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下子坐在了台階上。
老大爺自從甦木和林宇把人抬過來後就躲到了商鋪里面，透過玻璃門偷偷張望。
等到甦木停手後，他才探出腦袋來說道，聲音尖細︰“小伙子，你趕緊把人弄走，我這是開店做生意的，你擺個死人算什麼事。”
他的手指在玻璃上敲打，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響。
“滾進去！”
甦木扭頭怒視著老大爺，眼中的怒火讓老人打了個寒顫。
老大爺嚇得一縮脖子，假牙差點掉出來︰“好 。”
他趕忙縮回了腦袋，然後關上門，找到卷簾門的鑰匙按了下去。
電動門緩緩落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商鋪中慢慢變成了漆黑一片，就像人死之後永遠看不到光明一樣。
“呸，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種事都敢救，等著被訛吧。”
老大爺在黑暗中惡狠狠的說道，聲音透過卷簾門隱約傳來。
他摸索著打開燈，昏黃的燈光下，他的影子在貨架上扭曲變形。
就在這時，一輛警車從遠處拉著警笛呼嘯而來，紅藍相間的警燈在雨幕中暈染開來。
眾人看到警車以後，有車的慌忙上車，沒車的快步離開，像一群受驚的麻雀。
不一會，本來五顏六色聚在一起的傘，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地方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如果不是公交車尾部的電動車還倒在那里，女人還躺在台階上，這些痕跡或許就是這個女人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痕跡。
幾個交警從車上下來，制服已經被雨水浸透，貼在身上。
他們先是到公交車後面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又四下掃過看到商鋪門口的甦木後，大步朝他們走來。
雨靴踩在水坑里，濺起一片水花。
等他們靠近後看到躺在台階上的女人，領頭的交警忍不住問道，聲音因為疲憊而沙啞︰“是你們把人救出來的？”
他的目光在甦木和林宇之間游移，最後定格在甦木流血的手上。
林宇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胸前相機，下意識的低聲說道︰“警察同志，救出來以後人就不行了。”
“不過你們怎麼回事，怎麼會來的這麼晚，還有出了這種事救護車也不來嗎？”
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氣。
領頭的交警看了一眼林宇胸口處掛著的相機，態度變得謹慎起來︰“城區到處都在堵，我們交警隊的人手根本不夠。”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繼續說道︰“同志們已經加班加點干了兩天了，每個人每天休息不了幾個小時。”
林宇看著他的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證明所言非虛。
“救護車在接到報警後的第一時間我們就給醫院打電話了。”
另一個年輕交警補充道，他的制服袖口已經磨破了邊。
“可是因為這場大雨，醫院的救護車根本不夠用的，還需要協調。”
他的聲音里滿是無奈。
正說著，遠處傳來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其中一個交警趕忙來到路邊，給救護車打手勢。
等到救護車來到路邊停下，醫生帶著幾個護士穿著雨衣從救護車中沖了下來。
交警指引著醫生護士來到遮雨棚下醫生單膝跪在冰冷的台階上。他迅速解開听診器，冰涼的金屬听頭貼在女人蒼白的胸口。
“無心跳、呼吸。”
他聲音低沉，手中的筆形手電筒光束在女人渙散的瞳孔間來回掃動。
“瞳孔散大且對光反射消失。”
隨後橡膠手套在女人頸部輕輕翻動，露出焦黑的皮膚紋路。
“脖頸處有灼傷痕跡。”
“與電損傷特征相符。”
他的另一只手小心扳開女人的下頜道︰“口、鼻周圍可見血性泡沫樣液體。”
“應該是溺水時劇烈嗆咳，混合黏液形成。”
“可以初步判定傷者已經死亡。”
醫生摘下听診器，金屬听頭在胸前無力地晃動。
盡管眾人早已從女人青紫的嘴唇和僵硬的肢體看出端倪，這句宣告仍讓現場陷入死寂，只有雨滴敲擊遮雨頂棚的噠噠聲格外刺耳。
“你們不是有急救措施嗎？”
台階上的積水映出甦木突然抬起的蒼白臉龐，他攥緊的拳頭在膝蓋上微微發抖，“呼吸機呢？”
“除顫儀呢？”
“為什麼不拿出來給她用上！”
“什麼設備都不用就宣告人死了？”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醫生看了一眼甦木，又看了一眼已經死亡的女人，好像明白了什麼，他耐心的解釋道︰“死者應該是觸電後引起昏迷，然後又因為倒在積水中無人救助窒息死亡，現在再用這些設備...哎”
話尾消失在一聲嘆息里。
“請家屬諒解。”
“我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她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征了。”
醫生認真的說道。
“對不起，剛才有點激動了。”
甦木嗓音沙啞的說道。
“醫生麻煩您先給我領導處理一下手背，他的手背被玻璃劃了道口子。”
一直蹲在甦木身邊的景元光看到甦木手背又有鮮血滲出急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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