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市氣象局，氣象觀測大廳內燈火通明。
甦木背著手立于屏幕前，眉頭深鎖如刀刻，目光緊盯著大屏幕上那片厚重的烏雲。
鉛灰色的雲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明州上空翻涌聚集，仿佛一只蓄勢待發的惡龍。
這已是暴雨持續的第二天。
甦木眼底布滿血絲，昨夜他輾轉難眠，五次撥通青年水庫值班室的電話詢問情況。
又給明州應急管理局打去了無數個電話，督促應急管理局布置全市企業停工停產，在這種極端惡劣天氣的影響下，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那里還留著昨夜反復按動手機按鍵的輕微麻木感。
明山工業園的藍圖在他腦海中鋪展，鋼筋水泥的輪廓與工人揮汗的畫面交織，他們近兩個月的努力容不得半點閃失。
“宋局長。”
甦木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依舊沉穩有力。
“按照你們氣象局的測算，明州這場雨會持續多久，多長時間雨勢會減弱，現在的降雨量到了多少？”
他的眼楮始終未從屏幕上移開，仿佛要透過那片烏雲看到地面的每一處角落。
宋軍成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在屏幕與甦木之間快速切換︰“昨天我們市氣象局跟省氣象局對咱們明州的天氣進行了聯合測算，預計這場雨還要持續兩到三天。”
“根據測算，雨勢不會減弱，甚至會持續增加降雨量，現在降雨量已經到了270毫米。”
他的聲音清晰專業，每一個字都經過反復核實。
甦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雙手下意識的合在一起輕輕拍打︰“還要持續兩到三天……”
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絲擔憂。
青年水庫的輪廓在他腦海中浮現，那道加固過的大壩能否承受住持續的暴雨沖擊？
降雨量的不斷增加，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
許宏盛站在一旁，眼神在甦木與宋軍成之間游移。
他注意到甦木的擔憂，眼楮滴溜一轉，開口說道︰“宋局長，你們氣象局不是有那個干擾天氣的炮嘛，干旱少雨的時候你們能用炮制造人工降雨。”
“現在雨大，就不能用炮把這些雨雲驅散嗎？”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仿佛提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宋軍成聞言愕然，目光驚訝的落在許宏盛身上。
他在心里快速思索著如何回答才能既專業又給許宏盛保留面子。
這個許市長分管氣象局兩年了，怎麼連這麼基本的常識都不了解？
不過沒等他想好怎麼回答，甦木瞥了許宏盛一眼淡淡的說道︰“人工影響天氣比如人工增雨量、防止冰雹是通過向雲層中播撒催化劑，比如碘化銀等，改變雲層的物理過程來實現的，但這並非驅散雲層，而是對其發展進行干預。”
“用炮轟擊雲層無法改變雲層的結構和水汽分布，根本不能達到驅散雨雲的效果。”
“許市長雖然術業有專攻，但是你分管氣象局，還是要多上點心。”
甦木的聲音平靜如水，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嚴厲。
他看也不看許宏盛，目光依舊緊盯著屏幕。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在許宏盛的心上，讓他的耳朵瞬間漲紅。
宋軍成驚訝地看了甦木的背影一眼，心中暗嘆這位甦市長的專業。
這才是一個領導應該有的素養，怪不得人家年紀輕輕便能身居高位。
他不禁想起平日里人們對氣象局的誤解，總以為人工降雨就能隨心所欲地控制天氣，卻不知其中的科學原理與復雜程度。
如果真有那麼簡單，又怎會有每年的抗洪救災？
“宋局長。”
甦木轉身看向宋軍成，眼神中帶著一絲嚴肅道︰“你們氣象局一定要做好氣象災害的觀測工作，要二十四小時雙崗雙人監測，絕對不能有一點馬虎。”
宋軍成立刻挺直了身子，目光堅定的看著甦木道︰“請甦市長放心，這幾天氣象局所有領導干部會嚴陣以待，絕對不會漏報任何一個信息。”
甦木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伸手輕輕拍了拍宋軍成的肩膀，語氣溫和了許多︰“辛苦了，等這次的難關過去了，我請你們氣象局所有的同志吃飯。”
被甦木這麼一拍，宋軍成原本筆挺的身姿不自覺地矮了幾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激動得臉色通紅，仿佛得到了最高的榮譽。
站在一旁的許宏盛眯起眼楮，不屑的看了宋軍成一眼，心中暗罵︰“真他媽軟骨頭，一頓飯就讓你變成這個熊樣。”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嫉妒與不屑，卻又不敢表露得太過明顯。
“好，那我就不留了，你們好好工作。”
甦木說著朝宋軍成點點頭，大步朝著大廳的門走去，邊走邊向景元光吩咐道︰“元光，跟甦書記那邊溝通一下開一個緊急會議，所有在家的常委都要參加，我們現在就去市委。”
宋軍成趕忙快步跟上，走的時候還朝遠處的幾個副局長招了招手。
在他的帶領下，氣象局的工作人員一直把甦木送到辦公樓下，才被甦木制止。
景元光撐開傘想要為甦木打著，甦木卻從他手里拿過另一把傘，自己打開朝著辦公樓階梯下的小車而去。
雨水打在傘面上，發出細密的聲響。景元光看著甦木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暖意。
景元光扭頭看著宋軍成低聲說道︰“宋局，甦市長來明州後，還從未請下屬吃過飯，這份認可，比什麼都珍貴，要珍惜啊。”
說完才撐起傘朝著甦木追去。
許宏盛看著甦木離去的背影，他竟然理都不理自己，自己還真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憋了一肚子火的許宏盛轉頭看向宋軍成，陰陽怪氣的說道︰“宋局好手段啊，這麼快就得到了甦市長的器重，我這個分管領導來你們氣象局也沒見你這麼熱情啊。”
跟在宋軍成身後的幾個副局長都不滿的看了許宏盛一眼，卻又同時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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