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批判，像是在告訴甦木，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的主要責任還是在張文鑫。
說完後他還朝甦木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甦木揉了揉眉心，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來到明州後，工作的復雜程度遠超想象，各方利益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他清楚魏學勇和夏彥難辭其咎，可孟明誠這番話已經把他架到了兩難的境地，若是強行處理兩人，勢必會影響與孟明誠的關系，讓自己在常委會上失去重要助力。
一想到甦衛民和張文鑫虎視眈眈的模樣，他只覺得胸口發悶。
“孟書記說的不錯，追根溯源這件事確實不能怪到學勇同志和夏彥同志的身上。”
甦木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是經過反復斟酌。
魏學勇和夏彥猛的抬頭，眼里閃過驚喜。
听到“學勇同志”、“夏彥同志”這稱呼，兩人如釋重負，身體瞬間放松下來，心里默默慶幸總算渡過了難關。
看著兩人的動作，甦木手指叩擊著桌面，節奏逐漸加快，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都隨著這聲響凝固。
他目光掃過魏學勇和夏彥緊繃的臉，突然冷笑一聲︰“不過他們兩個也不是沒有責任，最起碼當初簽字的時候不會仔細看看嗎？”
“處罰可以免了，但是該有的態度還是得有，要不然大家都像你們這麼不負責任，以後還會出現這種事。”
他身子前傾，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說道︰“你們兩個每人寫一份一千字的檢討，一定要深刻，把這次自己犯的錯總結一下，防止下次再犯。”
魏學勇喉結艱難的滾動了一下，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偷瞄夏彥，發現對方的手指正死死摳著座椅扶手，指節泛白。
兩人強壓著心中翻涌的慶幸，努力耷拉著腦袋，在臉上擠出羞愧的表情，同時僵硬的點頭。
可是兩人心底卻都在盤算著，一份檢查而已，鎮政府那群筆桿子最擅長舞文弄墨，找他們代筆，想寫得多深刻都行。
“你們兩個寫完以後把檢討拿給我看，一定要是你們自己的筆跡。”
“而且我會根據你們寫的檢討書來問你們，當時寫這些內容時想到了什麼，看看你們的認識有多深刻。”
魏學勇和夏彥的臉色瞬間煞白，對視一眼後又慌忙錯開目光。
夏彥的後背滲出冷汗，把襯衫都洇濕了一片。
他們這才明白，甦市長早就堵死了找人代寫的退路。
"還有——"
甦木的聲音驟然拔高，驚得兩人渾身一顫。
魏學勇手里的鋼筆"啪嗒"掉在地上，在寂靜的會議室里格外刺耳。
“月底剛好要召開上半年的明州干部大會，市委常委、各市直機關、各區縣的一把手還有你們鄉鎮的一把手都會參加。”
“開會前你們兩個上主席台做一次檢討，把你們的檢討書讀一遍。”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兩人頭上。
魏學勇張了張嘴，喉間卻發不出聲音，夏彥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他甚至已經有了畫面感，想象一下干部大會上，市委常委、市直機關領導、各區縣一把手齊聚一堂，自己站在台上念檢討書的場景，兩人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樣的“出名"，對任何一個干部來說都是噩夢。
“對不起，甦市長！”
魏學勇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我們已經深刻認識到我們的錯誤，我們願意接受處罰，做檢討的事是不是可以免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甦木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看著兩人寒聲說道︰"學勇同志你是怎麼回事？”
“剛才你不是說了嗎，這都是明山上任領導遺留下來的問題！"
“不能算在你們這些繼任者身上。”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孟明誠身上。
“剛才孟書記也說了，這都是因為張市長執政期間做事太過激進，我想了想你們說的很對，要是對你們做出處罰，你們心里肯定不服，這也不公平。”
說到這他冷笑一聲︰“現在只是讓你們寫一份檢討，你們倒是搶著認錯了，你們到底想怎麼樣，以為這里是菜市場可以討價還價？”
孟明誠無奈的搖搖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看著魏學勇和夏彥好像天塌了似的模樣，心中暗嘆，甦市長這個性格真是半天虧不能吃啊。
“好，我同意甦市長的意見，雖然是前任留下的問題，但是你們兩個把控不嚴的問題也不能不追究。”
孟明誠放下茶杯，語氣干脆的說道。
魏學勇和夏彥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子上。兩人對視一眼，眼里滿是絕望和無奈，最終只能垂頭喪氣的點頭。
“至于孫國舟.....”
甦木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會議室里的氣氛再次凝重起來。
老孟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楮里寫滿哀求，嘴唇顫抖著卻不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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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國舟倒是挺直脊背，坦然地迎上甦木的目光，仿佛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撤職吧。”
甦木的話音剛落，老孟的身體就忍不住顫了一下，果然孫鎮長還是為了自己沒了前途。
“咋還這樣呢，孫鎮長是個好官，好官吶！”
老孟的聲音哽咽，布滿皺紋的臉皺成一團，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孫國舟卻挺直腰板，聲音沉穩︰“我服從甦市長的處理結果。我知道自己違反了紀律，這個處罰對于我做的事來說實在是太輕了，我要求開除我的公職，並且把我的事通報全市，給明州所有領導干部當做警示教育的反面教材。”
他的眼神堅定誠懇，就這麼看著甦木。
甦木被他的話氣笑了，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聲說道︰“你想的倒美，還想開除公職？”
“組織培養了你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讓你當逃兵嗎？”
“市政府辦公室還缺個副主任，把你手頭上的事交接一下，給我滾去市里報到，我告訴你，既然知道自己犯了錯，到了市里給我好好干！”
孫國舟猛的抬頭，眼眶瞬間泛紅。
他怎麼也沒想到甦木會這麼對自己，他可是已經做好進去蹲笆籬子的準備。
想起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自己也曾猶豫過後悔過不應該幫老孟，可是一想起老孟絕望的眼神，他又咬著牙堅持下來，誰能想到就是自己的這種堅持竟然讓幾年都沒有挪窩的自己竟然高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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