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這麼多年的官，總得給老百姓留下點什麼，總得讓他們提到你的時候，念聲好吧？”
甦衛國的聲音低沉有力，仿佛每一個字都敲在甦衛民的心上。
“如果你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那我給你個建議。”
看著繼續沉默的甦衛民，甦衛國的語氣突然變得溫和。
“以後凡事都听甦木的，他想要做的事，你不要反對，听自己兒子的話，不丟人。”
不丟人？
臉都丟盡了好吧！
甦衛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甦衛國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毫不留情的劃開了他心里的遮羞布，這還不算完又把他的臉面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
讓他听那個逆子的？
甦衛民心里一陣翻涌，仿佛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他的自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甦衛國的辦公室走出來的。
走廊里的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刺眼，腳下堅硬的地板得讓他覺得不真實。
張志勇迎面走來，笑著跟他打招呼，甦衛民卻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仿佛靈魂出竅一般，連回應都顯得機械而僵硬。
直到上了車，甦衛民還保持著這樣的狀態。
他呆呆的坐在後座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掠過，他卻視而不見，腦海里不斷回響著甦衛國的話。
坐在副駕駛上的何修平擔心的不停回頭看他，欲言又止。
甦衛民的臉色漲紅，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膝蓋，顯得焦躁不安。
“修平，你說……真的是我錯了嗎？”
甦衛民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何修平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過來甦衛民指的是什麼。
甦衛民跟甦木的關系，既是家事，也是明州的事。
每次甦衛民在對待甦木的問題上犯蠢的時候，何修平都想阻止，卻無能為力。
這次甦衛民主動問起，倒是有些稀奇。
難道是在衛國書記那里挨罵了？
可是衛國書記不是剛剛在背後給甦木來了一下狠的嗎？
何修平心里千思百轉，卻也依舊迷茫。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聲說道︰“書記或許……您該好好想想衛國書記的話。”
自古以來，敢摻和皇帝家事的朝臣最後大多數都不得好死，甦衛民跟何修平的關系就像是皇帝與近臣，對于這種事，何修平怎麼敢摻和？
甦衛民嘆了口氣，眼中終于有了一些光彩。
他看了何修平一眼，眼神復雜，仿佛有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
最終，他只是低聲說道︰“算了，早點回明州吧。”
......
當省紀委第三天撤出明州後，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這兩天，明州下屬的官員，尤其是下面區縣的領導，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生怕上班的時候或者下了班在家中，突然省紀委就找上門來。。
可以說，這幾天他們是茶不思飯不想，喝酒也沒心情，整天都在琢磨省紀委的事。
得到省紀委回去的消息，不亞于是又過了一次年。
有人慶幸這次自己沒事，又可以愉快的美酒佳肴、會所嫩模。
也有人暗自在心中回憶自己的過往，開始慶幸自己沒有像曹永平那樣腐敗。
芸芸眾生，古往今來，這太陽之下就沒有什麼新鮮事。
“老板，這是今天下午的民主生活會的發言稿，請您過目。”
景元光輕手輕腳地走進甦木的辦公室，將一份打印整齊的稿子輕輕放在辦公桌上。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驚擾了甦木的思緒。
甦木抬起頭，伸手拿起稿子，目光迅速掃過幾行字，隨即搖了搖頭，語氣淡然的說道︰“把主題換了，今天民主生活會的主題討論如何堅守底線，防止貪污腐敗。”
景元光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應道︰“好的，我馬上去改。”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甦木一眼，注意到甦木的臉色陰沉，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和壓抑。
自從前幾天省紀委帶走高老五，曹永平的案子被迅速定性並移交檢察院後，甦木的臉上就再也沒見過一絲笑容。
尤其是甦衛國對他的“背後捅刀”和避而不見，更是讓甦木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這幾天，甦木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甦衛國是不是和張家達成了某種利益交換？
比如，等到甦衛國去燕京後，張家會幫他在燕京站穩腳跟？
雖然甦木與甦衛國的接觸不多，但他始終覺得甦衛國不是那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
然而，現實卻無情地擺在他面前，高老五身上明明還有很多線索可以深挖，卻被省紀委匆匆定性，交給了省檢察院。
如果是在西北，甦木可以毫無顧忌地從省檢察院把高老五帶出來。
但這里是閩南，沒有人會給他面子，他甚至可能連省檢察院院長辦公室的門都進不去。
這次的事情到最後給了甦木最殘酷的一擊，他不禁想起趙慶波對自己說出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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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就該多受一點委屈挫折，難道一開始趙慶波就預料到了這種結果？
或者說他早就知道張家會想辦法保下張文鑫？
一想到張文鑫，甦木心情更加不爽了，這幾天，每次與張文鑫踫面，甦木都恨得咬牙切齒。
昨天韓天行傳來了兩個消息︰第一個是妞妞的爸爸終于適配到了合適的肺源，馬上就可以進行手術。
第二個消息則是與妞妞的父親許保民同樣患病，癥狀卻比他輕的一名工友，因無法忍受病痛的折磨，選擇了自殺。
當听到這個消息時，甦木緊握著電話，沉默了許久。
電話那頭的韓天行也感受到了甦木的低落情緒，只匆匆說了句會盡量把所有患病職工的病情控制好，便掛斷了電話。
雖然文崇的企業一直是張文鑫在操控，但韓天行依舊感到內疚，甚至感覺無法面對甦木。
偏偏這幾天，張文鑫有事沒事就在甦木面前晃悠。
以前，兩人除了工作上的交集，張文鑫很少去甦木的辦公室。
可這幾天，張文鑫像是打卡似的，每天都要往甦木辦公室跑三四趟，臉上總是掛著那副洋洋得意的笑容。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甦木也會問自己，這樣做值得嗎？
可是一想到張文鑫那張得意的臉，想到他在明州做的那些事，甦木就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抹去。
不管如何，張文鑫必須要在明州認罪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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