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她的聲音比平時輕柔,眸子緊盯著陳樹生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
窗外,訓練場上的人影被拉得很長,像是歷史長河中那些執掌權柄者的剪影。
陳樹生沒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戰術地圖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軍用水壺的磨砂表面。
格琳娜注意到他眉間那道平時不易察覺的細紋此刻格外明顯——那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時的標志。
格琳娜見過太多手握權力的人。
那些人在她的記憶中如同走馬燈般閃過——有緊握權杖至死的軍閥,也有被重擔壓垮卻仍不肯放手的掌權者。。
他們的影子此刻仿佛就站在指揮室的角落里,沉默地注視著這場對話。
“大部分人啊……”格琳娜在心里默默想著,目光掃過陳樹生解開了最上面兩顆紐扣的領扣。
那里的皮膚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是上周救援行動中留下的。
她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總是與眾不同的男人,此刻腦中究竟在盤算什麼。
指揮室的自動照明系統悄然啟動,柔和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
陳樹生終于抬起頭,嘴角浮現出一絲格琳娜熟悉的、帶著點叛逆意味的笑容。
“我有我的算法。”
格琳娜意識到,這個男人的思考方式確實與眾不同——當別人在計算得失時,他在計算生命;當別人權衡利弊時,他在權衡道義。
大部分人想著求援的時候,陳樹生首先考慮的是怎麼讓更多人活到救援到來。
听著是不是有些理解?
但其實這個問題復雜,只需要稍微的翻譯一下就能理解。
求援是需要對外聯系,跟對方匯報這里的情況並確認位置之後的行為,後方或者是救援方根據信息的內容,進行一定的判斷。
畢竟有些求救信息得確認一下真實性,這一點放在戰場上就更是如此,畢竟要是敵人下的餌料,那豈不是去一個死一個。
到時候恐怕就真的麻煩了。
所以在面對求救信息的時候,很多時候不是第一時間準備救援,而是確認對方的真實性,上報給總部由上級來判斷是否行動。
可是如果求援目標放在一整個城市當中的話,那麼問題可能就是顛倒過來了。
如果只是一個人跟外界失去了聯系,那麼需要救援的就是這個人,並且這急需要幫助的也僅僅只是這一個個體。
說句不好听的,除了飛行員之外一般的步兵在戰場上一般來說都不值得如此的大動干戈,畢竟從價值上真的不劃算。
而且如果單獨的一個人不想辦法跟外界建立起聯系的話,那麼等著他的結果就只能是死了……甚至他能否堅持救援的到來都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這是這一點是必然的,畢竟如果只是一個人聯系不上了,在真的有確鑿證據證明其真的遭遇到了危險之前,外界就算是知道其失去了聯系恐怕也不會有什麼舉動,只是將其簡單的歸咎于信號不好導致的短暫性失聯。
但如果換成一個小隊,那麼很大程度上小隊與外界都會很著急,畢竟一個小隊如果忽然失去聯系,並且是所有人都是如此的話題,那麼就代表著其可能真的遭受到了危險。
那麼即便是沒有絕對確鑿證據,外界也會想盡辦法跟其建立起聯系來,畢竟就算是無法展開救援行動,了解小隊在失聯前後的遭遇也是極為重要的信息。
能躺一個作戰小隊來不及傳遞出信息甚至是來不及求援就能將其徹底團滅斷絕對外聯系的能力。
其至少也是在瞬間遭受到了一輪炮火覆蓋又或者是一個營團結單位的突襲,又或者是直接遭受到裝甲集群的正面進攻。
這些都是有可能的,而從戰爭的角度上來說,這些信息抖極的寶貴。
因為無論是哪種,對戰局都有著極大的影響。
炮火覆蓋,一個標準的作戰小隊在進行依托戰壕防守的情況下,其展開的戰線長度可以擴展覆蓋方圓面積足以達到一個標準的足球場面積。
想要瞬間覆蓋整個足球場並且確保其分散的小隊瞬間失去一切活動能力。
至少也是遭受到了一個標準155毫米火炮配置,總共五門火炮,炮兵排的齊射。
雖然說一發現155口徑的炮彈在空爆狀態下可以讓自身爆炸所造成的殺傷破片覆蓋一整個足球場。
但那種屬于理論情況,並且破片殺傷這東西有的時候真的很玄學,誰知道人群當中有沒有這樣的一個幸運兒。
更何況還是空爆這種殺傷最大化的情況,沒有加裝特殊引信的炮彈可沒法做到這一點。
普通的彈頭還是直接在接觸地面的那一刻觸發引信從而引爆彈頭,而這樣一來就會有不少的破片和爆炸能量被地面所吸收造成不必要的浪費。
所以面對面積覆蓋面積差不多一個標準足球場面積的打擊範圍時,通常會采取三輪齊射避免偶然性,並且還會有專門的前線偵查單位來確認齊射的戰果。
如果還沒消滅自然是要補上幾發。
可這樣一來炮兵排也同時暴露了自身的存在,炮兵雷達會迅速全功開啟重點監測這片區域。
如果他們在這樣監測下選擇了開火,那麼不超過十五分鐘,就會有一輪打擊打擊直接丟到這個炮兵排的頭上。
用一個小隊的傷亡來換取消滅敵人一個標準炮兵排。
這對于後方指揮統帥來說,其實是一件相當劃算的事情。
畢竟一個炮兵排在後勤炮彈供給足夠充足的情況下,所能發揮出來的威力和威脅,足夠用幾個裝甲單位去換。
這還僅僅只是一個小隊忽然失聯的情況下。
那麼這個個體如果在擴大一些呢?
如果失去聯系的個體變為一個師甚至是一個軍,那麼不好意思。
應該恐慌的恐怕就不應該是這個軍了,而是外界。
外界就是想破了腦袋都得想辦法跟其建立起聯系來。
畢竟一個軍哪怕僅僅只是一個團或者一個旅忽然失去了一切聯系,都是一件非常恐怖都事情。
畢竟一個團就算是正面撞到了敵人的集團軍主力都不至于連一點點的的消息都傳不出去。
你真的很難想象有什麼樣的力量,能讓一個團或者是一個旅喪失掉一切對外聯系能力。
除了難以想象的天災人禍,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兵變。
這才更為恐怖的,如果真的存在一個團甚至是一個旅忽然兵變了。
一個處理不好,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都是重創。
所以體量足夠大的時候,那麼你的任務問題,其實都不需要你自己來思考和解決了,這些自然會有外人來幫忙解決和考慮。
只能說牛頓他老人家的萬有引力定義不僅僅可以作用在基本物理上,也同樣能夠用在其他方面上。
現在再換一個比喻,如果讓一個欺男霸女的惡霸離寡婦門遠遠的。
叫人將其給趕走恐怕治標不治本,畢竟對方的本質就是地痞無賴,什麼叫做地痞無賴就是平常人的辦法和手段拿這些人沒什麼用,要是有用的話這些人也當不了地痞無賴。
那麼換一個思路和場景,假如這個無賴早上剛要抬腳踹寡婦門,踹完罵兩句像以前一樣,期待听到對方的哭聲和看見對方臉上的委屈。
但這次不一樣,這邊無賴的腳才剛剛抬起來,還沒啥動作呢,啪一下那邊大門敞開了,里面伸出兩只手拽著無賴的褲腳酒往里面拽。
你猜猜到時候誰會哭著喊著要往跑?
那一定是那個無賴,並且很大程度上會說。
唉唉∼!大妹子輕一點,哥不是那樣的人。
場景很喜感單道理就是這個道理。
當一個城市,忽然跟外界失去了一切都聯系和交流,那麼該恐懼和好奇與拼了命都要進來看看建立聯系的一定是外界的人。
畢竟一個城市忽然失去了一切都聯系,對于外界不知情的人來說絕對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不將事情給搞清楚的話,會有很多人都睡不著的。
這就印證那句非常著名的話,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邊的想進去。
所以當城市的食物問題得到初步的解決之後,基本的生存問題開始穩固之後,應該著急的就不是他們了。
所以基于以上的思維和邏輯方式……格琳娜很期待陳樹生接下來會說什麼。
是跟常人一樣,還是又再洗一次做出那完全與常人背道而馳的思維方式。
“並不復雜或者更為具體的說……那就以前什麼樣之後就回到什麼樣子,之前的一切都只不過權宜之計罷了,屬于非常時期的非常措施罷了。”陳樹生在椅子擺出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態。
眼下的狀態對于陳樹生何嘗不是一種休息的方式呢?
吃飯喝水……這些對于陳樹生來說都算是寶貴的休息時間,至于像現在一樣能依靠在座椅上,沒有被冷風扇巴掌甚至還有空調吹,這都能算得上是奢侈了。
“你這家伙啊……”她拖長了音調。
陳樹生的回答確實有些超出了格琳娜的預料,本來她還以為陳樹生會做出什麼決斷或者更為詳細更為復雜的指示。
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讓一切回歸到正軌……你不感覺這樣說,是不是有些問題呢?
你這樣形容,是不是代表著之前的一切行動都是……
但格琳娜沒直接說出來,只是默默的看著陳樹生,她現在也是明白了……陳樹生這家伙話很多時候都只說一半。
更何況自己接下來大概率是會閑下來的,雖然听著簡單但一定是有些更為復雜的具體安排的,只是沒有必要告訴自己。
主要是自己不擅長的工作內容,自己就算是知道了也容易被人給糊弄過去……之前之所以給格琳娜的頭上安一個總負責人,是為了確保所有的運轉所有的安排都只有一個聲音。
而眼下,之前的傷口已經正在痊愈了,淤血差不多已經擠干淨了,扎入到了手掌的尖刺也差不多拔出來。
那麼之前為了確保只有一個聲音的限制器就可以拆下來了,將石膏給拆下來了。
雖然可能依然會有些之前留下來的陣痛,但總體來說問題上已經不大了,甚至說適當的活動一下對于眾人來說才是更好的選擇。
同樣,陳樹生也明白這個道理並且打算付諸行動。
當然,雖然說是要回歸到之前的狀態但某些東西還是不變的。
畢竟現在可還沒有到所有人都可以高枕無憂的狀態,以前為了生存就不可能所有人都不干活,更何況是現在。
效率這些陳樹生還是得抓好了。
“你明明平時連領帶都系得歪歪扭扭,但關鍵時刻倒是人模狗樣的,我還以為你會一直抓著不放呢。”她的手指突然戳向陳樹生的胸口,指甲在制服紐扣上輕輕一磕。
“倒是我想多了。”
“有酒嗎?你之前的那些。”她的聲音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期待,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尾。這不是尋常的討酒喝——她太清楚陳樹生那些“戰利品”的來歷,每一瓶都連著某個生死一線的戰場故事。
陳樹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戰術服領口沾著的火藥碎屑隨著這個動作簌簌落下。
他忽然露出那種標志性的、帶著危險氣息的笑容,從內袋掏出的不是酒瓶,而是一把黃銅鑰匙。
鑰匙齒痕磨損得厲害,顯然經常被使用。
當然,不排除這是陳樹生的獨特審美……陳樹生經常從各種各樣的地方掏出來一些很復古的東西。
但有件事不得不說,陳樹生的審美還是很在線的,品味也不錯……雖然這些復古的東西乍看之下感覺有些怪,但只要習慣了那就像是被馴服了的褲衩子一樣,怎麼穿怎麼舒服。
“我全都轉移到了後廚了。”他壓低的聲音里帶著地下黨接頭般的興奮,鑰匙在掌心翻轉時發出細碎的金屬踫撞聲。
這個細微的肌肉記憶讓格琳娜眯起眼楮——看來這批酒的來歷,比他說得更值得玩味。
“戰壕1914。”他的指尖輕輕撫過鑰匙齒痕,仿佛在解讀某種密碼,“听說釀造的雪水……”話音未落,格琳娜已經抬手打斷,但她的瞳孔在看到鑰匙上刻著的“verdun”字樣時驟然收縮。
“你上次……”她的指控還沒說完,陳樹生突然逼近。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能數清對方睫毛,他作戰服上未散的硝煙味混著某種凜冽的松針氣息撲面而來。格琳娜的呼吸停滯了一秒——這混蛋居然用了雪松精油掩蓋運輸痕跡。
“這次不一樣!”陳樹生的食指突然點上她的鎖骨,隔著戰術服畫了道灼熱的軌跡,“凡爾登的冰層里……”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像在講述戰場簡報,“凍著未爆的炮彈殼。”鑰匙被他拋起,在空中劃出的弧線宛如彈道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