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騰的煙雲扭曲了視線，賀息霜松開血流如注的右腕，斷面的血肉迅速生長補全那只缺失的手掌。
漂浮在半空的少女如游蕩在天空的魚，輕輕移動到一棟小樓的天台上，她身後破裂的衣物之下，缺失心髒的胸腔正在快速愈合，折斷的骨頭如同時光倒流一般自動復位。
神力的波動如潮水般在戰場滌蕩，兩股通天徹地的偉力再次借著血肉之軀降臨在古老大地，風暴與烈火交相輝映又相互絞殺，整個天空的黑雲仿佛隨時會傾倒下來壓垮僅存的城市建築。
賀息霜活動了一下已經長出手掌和半截手指的右手，面色陰冷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她們身上明明沒有你的印記。”
神力的交鋒中，再造血肉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把戲。
桃桃那張僵硬的面容微微動了動，五官不太協調地扯出冷笑，額頭的獨眼眨了眨，綻放出血火。
“一副泥胎，怎會理解天命的玄妙。”
桃桃張著嘴，吐出的卻是至尊低沉的嗓音，語氣里隱隱帶著幾分鄙夷。
她隨手將賀息霜的斷章丟下，托著那團顏色暗淡了些許的琥珀拋了拋，頗為得意地說道︰“奢比，我還以為你早就死在了虛界呢。早知道今天要死在她手里，當初不如乖乖做我的資糧……真是可惜啊，只剩這麼點了。”
她轉頭看向賀息霜，冷笑道︰“耀倒是聰明，沒讓你這條喪家之犬逃走，反而打了個轉跑來這里用計騙了奢比，可惜機關算盡到底還是棋差一招，哈哈哈！”
“你是怎麼發現的？”
桃桃臉上的笑容愈發得意，高聲道︰“她的算計功虧一簣，恰恰說明天命眷我！”
話音未落，周圍流轉的風中突然涌現森冷殺機，千萬道無形風刃絞殺而起，瞬間將賀息霜籠罩。
同一時間，賀息霜周身閃過赤紅的火芒，在風刃撕開他的軀體前一刻將他包裹在其中。
風勢愈疾，盛烈到遮蔽了視線，狂亂的風暴卷著血火將整條長街吞噬，無數建築與殘骸被無盡的風刀切割肢解，飛旋而起化作風暴的一部分。
天塌地陷的驚天動靜中，一道赤紅色的火光猛然突破風暴直襲而來。
賀息霜手握一柄火焰長槍刺穿狂舞的風，烈火鍛造的古老鎧甲包裹著他的身體，甲面仿佛還沾著來自上古的血漬，狂亂的殺意混雜著鐵銹與血腥撲面而來。
火焰人影快如閃電般挺槍直刺，賀息霜的嘴里吐出一個冰冷的女性嗓音。
“你也配稱天命？”
桃桃額頭獨眼中飛出無數人形虛影，那些人影身後全都綴著一根若有若無的絲線，就仿佛是一個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
虛影化做無數軍士，手持各種兵刃沖向賀息霜，剎那間如同千軍萬馬掩殺過去。
“我既是天命！”
至尊狂傲又不可一世的聲音如同指引大軍進攻的沉重鼓點，重重回響在激涌的狂風里奔向四面八方。
火槍刺出的炎流撕開一道又一道虛影，那些沒有實體的虛幻兵卒卻毫無畏懼地前僕後繼，兩股力量在空中激烈踫撞，大地與天空一同開始顫抖。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方一交手就調動了自己眼下能使用的全力，根本沒有一絲試探的意味，戰斗一開始就掀起了滔天的余波，整個贛榆都在神力的踫撞下搖搖欲墜。
黑煙從獨眼中噴出，帶著腐蝕血肉與靈魂的詭異力量涌向前方。
賀息霜的每一次吐息都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呼出的氣流里濺射起火星點燃了更多的火焰，那些火焰落地後統統涌向至尊釋放的虛影與黑煙。
游蕩在周圍的那些火焰甲士也對著桃桃發起了進攻，火焰巨弓射出流星般的箭簇，撞入風幕改變方向落在地上，將水泥磚牆都點燃。
明明只有兩個人，神力卻像是千軍萬馬般對向沖鋒，聲勢浩大遮天蔽日。
頃刻間，天地便出現了裂痕，激蕩的神力正在瘋狂沖擊著世界的屏障。
“林楓！”狂涌的亂流中，至尊喊出了林楓的名字，“還不來幫我宰了你老子，哈哈哈！”
他的狂笑里滿是譏誚與諷刺，賀息霜听了當場變了臉色，驚疑不定之下忍不住分神去看周圍，搜尋自己那個流落在外的“大孝子”的身影。
至尊抓住了這難得的空檔，籠罩著黑煙的虛影兵卒頃刻間全力猛攻在赤潮中撕開一道口子，他立刻爆發出更多力量，風暴呼嘯而起裹挾著黑煙排山倒海般壓下。
哪里有林楓的身影，至尊這個陰險的家伙明明是在拿話詐賀息霜，故意騙他分神。
……
贛榆城東的冰海上，一道漆黑的裂隙迅速展開。
渾身煙燻火燎的劉涵狼狽的竄出來一頭栽倒在雪地里，緊隨其後的是先前跑遠的朱彤幾人，還有一群亂七八糟的幸存者。
林楓從裂隙中躍出，仿佛火燒眉毛一般飛快封閉了被自己打開的通道。
為了救出劉涵等人，他不得不連續進行空間跳躍，中途幾次穿行時他明顯感覺到了有一股澎湃的神力在附近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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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八九就是紅王，對方剛剛殺死誘殺了奢比，賀息霜用人命血祭展開的儀式很可能為她提供了一份相當重量級的錨定，現在對方正將神力投射在賀息霜身上跟至尊交手，真身大概率也在附近徘徊，自己的每一次跳躍都可能遭遇未知的危險。
開門撞鬼是小事，鬼順著門跑進來才叫大事，縱是林楓狗膽包天，也自知自己不是紅王的對手。
更別提還有一個更陰險的至尊，搞不好也在附近徘徊，就等著抓住機會一起“偷渡”。
“咳咳！”劉涵虛弱地咳嗽兩下，強撐著身體站起來，“那家伙是誰？”
林楓沒空解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拽過來，快速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
“算你小子聰明！”林楓冷著臉喝道，“他被你唬住了，想留著你的命賺你嘴里的領路者，不然你現在已經是尸體了！”
林楓凝聚神力撕扯著那團在劉涵心髒里燃燒的神火，劇烈的疼痛瞬間爬滿劉涵全身，疼得他當場抽筋翻起白眼。
那團火焰不但沒要劉涵的命，反而為他緩解了肺部的傷勢，但卻只是吊著命，同時又讓他時刻受烈火煎熬，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
賀息霜就是故意折磨他，打算留著他的命等解決奢比再試試能不能從他身上釣魚，就像設計誘殺奢比一樣。
正如林楓所說，要不是劉涵滿嘴跑火車讓賀息霜對他產生了興趣，以賀息霜的冷血，他現在應該已經完成工具的使命獻身于神座了。
賀息霜估計打死沒往這上面想，劉涵不但沒吹牛，他真的能算得上是神靈的屬下，甚至還是相當重視的“心腹馬仔”，而且這個神靈他還認識，還相當熟。
要沒這樁事，賀息霜這會兒估計都吃干抹淨腳底抹油跑路了，哪里還會被受害者家屬舉報，至尊遠程執法給他堵在贛榆查水表？
你就說巧不巧吧，真是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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