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呵呵一笑︰“假藥的采購價一定不會低，後面很可能還要慢慢地提價，並且逼著他們增加訂貨量。但是代理商一想到加工合同那邊的天量利潤，也會自己麻醉自己，當成一種捆綁合約，假藥業務不賺錢甚至虧錢，那就用加工合同的利潤來填唄，反正賬面上一定是大賺特賺。
但是你想想，金陵分發的訂單可不是用黃金這種硬通貨來結算啊，那是用新幣結賬，而且什麼時候付錢還不是他們說了算，想拖你一年就是一年。你如果不听話，他們大把理由罰你違約金，查抄你的工廠和產業，甚至可以直接把你送進去。你要鬧都沒用，販假藥的是你，金陵可從來沒答應過你什麼東西，好壞全是人家一張嘴說了算，其實不用等你鬧，人家就可以一槍崩了你。
這個局一定會做的一環扣一環，讓局中的人不斷吃到好處，忽視潛在的風險。這幫鳥人一看到里面的利潤啊，腦子都昏掉了，殊不知只要入了局，他們就會被紙面上的財富一步步吊著，落入局中無法察覺，等到他們終于醒悟過來的時候，又會因為巨大的沉沒成本和暗地里的威脅而不想、不敢、更不能抽身，那個時候，他們就成了只能听命做事的奴隸！”
听完林楓的敘述，龐建軍也被點醒，猛的渾身一個激靈，不由脊背發涼。
這個局真正高明的地方不在于做得多隱蔽或者多精巧，而是做局的人完美地利用了人性中的貪婪和僥幸心理。
能把生意做大的人會很笨嗎？這批被選中的代理商里，除了鄭天南這個二世祖，應該沒有一個是笨蛋。
就算他們看出來了公開招標的加工訂單和背地里進行的假藥代理合約，本質上就是一個捆綁的任務，但他們還是選擇了接受，甚至是沖鋒前進撲過去求著要訂單。
就是因為那龐大的訂單里具有豐厚無比的利潤，甚至代理的假藥利潤可能還會更大更大。
巨大的利益讓他們全都忽視了風險，抱著搏一把的心態參與了進去。
他們不會想如果背後的人翻臉怎麼辦，他們腦子里只會想老子能賺多少？
加工合同里的要求看似簡單，實則處處留下伏筆。
工廠生產線要在北方，以便監督生產，結款還不肯用黃金，這他媽不就等于把財富鎖死在了北方嗎，想給你充公就是一句話的事。
順便還創造了就業 ！
剩下的條款細節更不用說了，一定是做足了準備的，保證能在過年需要殺豬的時候，不費吹灰之力就抓到那只豬。
你說這不是玩賴嗎？
拜托，你一個假藥販子，甚至可以說是毒販，老子難道還用得著跟你講道理？
就算你干干淨淨什麼壞事都沒做過，老子過年缺頭豬，逮到你了那也是照殺不誤！
龐建軍想明白其中關鍵，有些感慨地說道︰“哥，就算你現在給我說明白了，我心里也還是對這門生意抱有幻想，畢竟賺的太多了，我總會想著說不定能有機會跑掉。唉，他們這招太狠了，貪婪的人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
“這就是他們高明的地方，利用人性來做局，幾乎無解。”林楓彈了彈煙灰，眼中浮現回憶的神采，“我以前在漠南混過一段日子，認識了一個老瘸子……唉，也不知道這段記憶到底是真是假，你當個樂子听吧。
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有一年大旱，草原上的動物都吃不飽，冬天鬧了狼災，連他的牧羊犬都被咬死了。狼很狡猾，夜里看到人舉著火背著槍立馬就跑沒影了，很難很難殺，他又勢單力薄，就算追上了也斗不過狼群。
于是他絞了一些刀子，兩面開刃磨得極快，他把刀插在羊血里，冬天血一下就凝固了，掏出來修一下插在雪地里，那就跟個冰棒一樣。那時候狼也餓得眼冒金星啊，瘋了似的到處找吃的，嗅到血腥味就走不動道了，聰明的狼也許會瞻前顧後觀察很久很久，但不管怎麼樣，狼最後都會因為饑餓和原始欲望而上去舔舐他特制的羊血冰棒。
血被舔化吃進肚里，會讓狼無比興奮，越舔越來勁，但外面的血化完了，刀刃就慢慢露出來了，但狼還是會繼續舔，甚至更加瘋狂，你知道為什麼嗎？”
龐建軍好奇地看著林楓︰“為什麼？”
林楓臉上浮現出譏誚的冷笑︰“因為它們的舌頭和嘴巴早就在舔羊血冰棒的過程中被凍得沒有知覺了，麻木的嘴巴根本感受不到被刀刃割破的痛苦，傷口里不斷流出鮮血又成了新的食物，它們渾然沒發現在喝自己的血，最後那些狼要麼因為吞下了刀刃死去，要麼死于失血。你看鄭天南他們那些代理商，現在像不像準備大快朵頤的狼群？”
龐建軍哈哈一笑︰“簡直一摸一樣。”
一支煙就在故事中消磨殆盡，林楓掐滅煙頭，跳過了這個讓人心生不爽的話題︰“吳軍上午找我干嘛？”
“噢！”龐建軍一拍腦袋，臉色有些尷尬起來，“咱們忘了件事兒，沈薇的事兒，吳軍好死不死听說了她在咱們基地！”
林楓當即也尷尬了起來，和表弟大眼瞪起了小眼。
兩人一時間都沒吭聲，憋了好一會兒後龐建軍才說道︰“還好吳軍機靈，猜到可能有隱情，沒去找沈薇，直接去找你了，看你還在睡覺他又來找我了，我都不知道解釋，尷尬死了。”
當初林楓可是讓北區警局給吳軍傳話說沈薇死了的，現在讓吳軍發現沈薇還活著，還在五馬山當了校長，那想糊弄都糊弄不過去。
雖說那時候五馬山窮得叮當響，做事處處得小心謹慎避免消息走漏，連林楓都不敢張揚，為了安全瞞下一些事也情有可原。
後來因為這件事，林楓和龐建軍又在私下用自己的方式補償了沈薇，讓馬志給她點照顧並且找機會提拔就是其中之一。時間一長，沈薇在五馬山過得也挺好，他們也就把這件事丟到腦後了。
但畢竟是拆散了人家父女，林楓就算是把天都說破了也是他沒有道理。
這件事，終歸是林楓太過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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