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會兒的劉思甜被小松帶著走下了地鐵軌道，一路往前走。
這是劉思甜第一次站上地鐵軌道，頗有些新奇。
鐵軌上堆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還有類似于礦車一樣的小斗車，被改裝過之後架設在鐵軌上。
“這些車是用來運貨的嗎？”
“對，咱們這是終點站，也是最靠近城外的站點之一，如果有人想進城，又不想被喪尸堵住，一般都會走我們這里過，咱們這算是一個交通樞紐，能收點過路費。”
“城市中心還有多少人？”
“不好說，跟我們一樣生活在地下的，我知道的還有大概幾十萬，地上的很難講，都是零零散散一些人。”
“那還挺多的嘛。”
“多？”小松笑了笑，沉默了好半天後才繼續道“之前的東海有接近三千萬人，市區人口有大概一千三百萬，現在市區能數出來的就這麼幾十萬，很少了。”
走了一段，穿過雜物堆，是一扇巨大的鐵門，門口有十幾個背著槍的男人在把守，還有幾十號人就睡在邊上的床鋪上。
“開門。”小松朝他們揮了揮手。
“松哥，要出去嗎？”
“不出去，給京都的朋友長點見識。”
男人將門栓抬起來，打開了一扇進出的小門。
小松指了指那邊，笑著朝劉思甜說道“做好準備了嗎？”
“啊？什麼準備？”劉思甜有些迷茫的問道。
“欣賞尸體的準備。”
門被打開，小松先走了出去，劉思甜和顧振東等人跟了上去。
門外的氣溫低了很多，通道里黑漆漆的。
劉思甜正在疑惑間，通道深處傳來了響動。
腳步越來越近，黑暗中一張骷髏般的人臉浮現，劉思甜被嚇得連退三步，險些叫出來。
“大哥，給點吃的吧！”
原來是活人。
接連十幾人跑了上來，前僕後繼，後面還有更多的人在朝這邊走來。
劉思甜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些人。
他們已經瘦的只剩一張皮，緊貼在骨頭上，顯露出頭骨的輪廓，宛如尸體。
伸出來的手像是干枯的雞爪，深陷的眼窩里是暴突的眼珠，像是燈泡。
人在極度瘦弱時，眼珠子自然就顯得大了，看起來極不協調。
小松打開邊上的電燈，大聲道“退後！”
那些人跑到大概十米的距離停下像是被一條不存在的圍欄困住了一樣。
劉思甜這時候才看清，他們停留的地方有條黃線，地面上滿是鮮血。
就像是有人劃了一條隔離帶不允許他們越過，又用鮮血和尸體講述了越過黃線的代價。
哪里像是人，更像是一群被圈養著等死的怪物。
“閃開。”小松又喊道。
那些人立刻機械式地分開一條道路，站在兩邊期待地看著小松。
還有人在隊伍里斗毆，似乎是為了爭搶靠前的位置。
小松轉頭朝劉思甜說道“他們是難民中的最底層，沒有糧食沒有武器，什麼也沒有，只能等死，他們會用任何辦法來騙取你的物資，不要隨便相信他們。”
劉思甜咽了口唾沫，拿起相機朝著分立在鐵軌兩邊的“尸體”們拍了幾張照。
“他們會死嗎？”
劉思甜問完後發現自己問得很蠢，這個問題的答案明明就寫在那些人的臉上。
小松朝著人堆里一指“你，你，你，上來。”
被點到的三人欣喜若狂，快步跑上來一臉期待地看著小松。
“老板，有什麼吩咐？”
他們在期待小松給他們派點活干，或者把他們拉進營地里，這樣就有活下去的機會了。
小松朝他們說道“把衣服脫了。”
那三人愣了一下，隨後爭先恐後地脫起衣服來。
營地內的暖氣被牆壁所隔絕，這里的溫度至少在零下十度，他們卻連原因和報酬都不問就按照小松的指揮去做事。
也許他們都很想討好小松吧。
“內褲奶罩別脫。”
小松制止了一個連內衣都要脫的女人。
他們的衣服脫掉後，露出了身體的全貌，劉思甜只看了一眼就有點想轉身離開。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類該有的身體，簡直就是披著人皮的骷髏。
手臂和大腿上已經看不到任何肉，完全就是一根柴，肋骨下是一個巨大的凹陷，劉思甜甚至懷疑他們的內髒都開始萎縮了。
三人站在原地打著抖，有一個老頭開始大口喘氣，似乎是脫衣服這麼簡單的動作都讓他消耗了全部的力量。
他逐漸有些站不穩，似乎隨時要摔倒。
劉思甜快速拿相機拍了幾張照，從口袋里掏出一根巧克力棒遞過去。
老頭的嚴重迸發出難言的喜悅，他伸著手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可剛走出第二步身體就撐不住了，摔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劉思甜趕緊上去攙扶他，老頭氣若游絲地抬起頭死死看著她手里的巧克力棒，再次伸出了手。
劉思甜抓著老頭的肩膀，感覺自己像是抓住了一截套著皮的骨頭，摩擦中皮膚甚至在滾動。
她把巧克力棒塞到老頭手里，對方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喘，剛要把巧克力棒送到嘴邊，手突然在半空中短暫停頓了一下，隨後垂落在地。
劉思甜抱著老頭，目光陷入呆滯，像是傻掉了一樣。
小松朝著剩下的兩人丟過去兩個用塑料袋包著的小飯團“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那兩人像是瘋狗一樣沖上去接住飯團，直接咬了下去，連塑料袋都一起吞下。
小松抱起胳膊，靜靜地看著劉思甜的背影。
這個京都來的女記者像是被抽掉了魂，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沒了聲息的陌生人。
過了好半晌，她才低著頭站起來，快步穿過小門回到營地里。
小松拿出本該分給老頭的飯團丟在尸體上，說道“來兩個人處理一下。”
立刻有十幾個人撲了上來，開始搶奪飯團。
小松似乎對這一切已經習以為常，轉頭回了營地。
鐵門被人關上，營地內逸散出來的光明和溫暖再次消失，只剩下黑暗通道里的廝打和爭搶聲。
隨著門栓落下的 噠聲，地獄之外的地獄再次被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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