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業宿舍。
早上熄滅的爐火被重新燃起，十來個人四散坐著，臉色都不太好。
一名保安掐滅手里的煙，有些猶豫地問道“威哥，咱們不會被判吧？”
孫威躺在床上，一臉陰郁，沒有說話。
傷口的疼痛時刻在提醒著他，上午的經歷。
吳大姐那一刀砍得狠，但是卻沒能砍很深。
她一個女人，力氣不夠大，加上孫威穿了厚棉衣，里面還有兩三層，菜刀的力都被卸了。
刀刃砍到骨頭上就沒了力，只是傷到了皮肉而已。
但這也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眼下這個情況，醫院去不了，小區里就那麼幾個醫生，他求了半天才找來一個幫他處理傷口。
上午的斗毆堪稱虎頭蛇尾，小吳腦袋被打破，馬偉也被他們打斷了手，眾人見到可能出了人命，便都停了手。
物業這邊也傷了不少，有兩個現在都還在昏迷，都是一開始被小吳拿鐵棍掄的。
“不會，別怕！”
坐在人群中的小蔡擲地有聲地說了一聲。
眾人朝他看去。
“小蔡，你咋知道不會？”
小蔡吸了口煙，低聲說道“你們想想，是小吳他們先動手的，一家人叫嚷著要殺我們，當時有好多人都听見了的。
我們這是正當防衛，就算他真死了，那也不是咱們有意的，將來打起官司，我們是有理的，再說了，法不責眾，今天動手的人有好幾十個，咱們肯定沒事兒。”
眾人各自點點頭，一時間放心了不少。
孫威思索片刻，坐起身對著眾人說道“將來警察來了，咱們咬死了這個道理，反正我們是自保，都別怕，最多就是賠點錢。”
“對，就這麼說。”
“法不責眾，要賠錢的話咱們湊湊就是了。”
“對對對，是他們先喊著要殺人的，咱們這是正當防衛外加見義勇為！”
眾人交談間，一位保安突然低聲說道“你們說，這雪要是下上三年五載，警察一直不來，這事兒是不是直接揭過了？”
“有可能，我可是听說好多地方都出了人命，到處都在打砸搶，新聞不報道而已。”
“嗯，我也听人家說了，你們再看看國外，那都亂成啥樣了，他們的警察不也不管嗎？”
“下，接著下，下個一年半載的最好！到時候死個幾千萬人，警察估計也不會管這個破事兒了。”
“嘿嘿，你們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小吳那傻逼，死了活該。”
“那鱉孫，差點給我手指頭砸斷，死了都是便宜他了。”
眾人議論紛紛間，孫威眼楮里閃過幾道異樣的光芒。
他朝心思最多的小蔡看去，發現他也正好朝自己看來。
兩人似乎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思，湊到一起低聲交談起來。
“哥，我覺得這雪短時間內停不了，說不定永遠都不會停了，搞不好運輸隊再也來不了了！”
“這事兒我沒想那麼遠，我想的是現在連警察都來不了，運輸隊後天還能不能來？”
“咱倆想一塊去了！”
孫威揉了揉手上的肩膀，小聲說道“你去看看咱們還有多少吃的用的，統計一下。”
“好。”
小蔡起身走出宿舍，半晌才回來。
一進屋，他直奔孫威身邊，對他說道“還有夠吃五六天的糧食，煤如果省點，燒個七八天不成問題。”
孫威和小蔡對視一眼，搖頭道“太少了，運輸隊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五六天的糧肯定不夠。”
小蔡點點頭，繼續道“社區那里還有點大米要發過來，我們昨天忙著爐子的事兒沒去領，你看？”
孫威淡淡地說道“都已經把這幫住戶得罪了，咱們也沒必要顧及那麼多了。先保全自己再說，過幾天要是運輸隊來了，咱們就把那些米還給他們唄。”
“那我們現在就去領？”
“嗯，帶幾個跟他們關系近的，好好說話。老賴如果問上午的事，你就說是意外。”
“我懂。”
“去吧，直接拉到宿舍來，別放大堂。”
“嗯。”
小蔡很快帶著人離開。
孫威躺回床上，不停地抽著煙。
一雙眼楮里閃動著難名的色彩。
一間裝修樸素的客廳內，二十來號人或坐或躺，圍著火爐取暖。
老醫生江春給一個男人處理好傷口，一邊收起工具一邊說道“這叫什麼事兒啊？”
男人嘆了口氣，開口道“江叔，有好多人拿了爐子在偷偷高價賣，有些人現在冷得不行了。”
江春揉了揉腦袋，閉著眼楮說道“都是孫威這個混蛋干的好事，現在弄得一團糟！”
男人扭頭看了看屋內那些人，都是些生病或者受傷的人。
“江叔，咱們的藥也快沒了，後面再有人來求助，只怕是幫不了他們了。”
江春是個比較老派的知識分子，跟那個年代出身的人一樣，受過苦，講人情，講團結，懂得調動集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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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別人的求助，他往往也都樂意施以援手。
也正是這份精神感染了大家，不少住戶都抱團搬到了他家附近，一起幫助那些受傷的人。
在他的領導下，眾人這幾天過得還算湊合。
至少應對各種因缺水斷電帶來的生活問題，江春都有足夠的經驗來處理。
但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現在藥品很缺乏，食物也不多了，下一批運輸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
加上今天上午發生的暴力事件，給眾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江春見識廣，經歷得多，他很清楚失去秩序後，人會做出很多可怕的事。
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很可能到來的物資短缺的問題。
江春思量片刻，對著邊上的一位住戶說道“去把隔壁兩戶的人叫幾個代表過來，我們開個會。”
“好。”
隔壁兩戶每家都擠了二十人，都是江春家住不下，才住在那邊的。
這三戶人算是東華小區在天災後，第一個自發組織起來的小集體。
眾人很快到齊，幾個說話比較有分量的湊到了中心，威望最高的江春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氣候太惡劣了，運輸隊短期內很可能來不了，我們現在要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
“江大叔，你說怎麼辦，我們听你的。”
“江爺爺，運輸隊不來的話，我們豈不是沒吃的了？”
“這可怎麼辦啊，我看小區里還有好多人現在沒了電，又沒拿到爐子，這些人搞不好要被凍死！”
“咱們必須儲存一點食物才行。”
眾人各自發表著意見，江春按了按手，待眾人停止討論後，他開口道
“大家先听我說，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們不但需要糧食，還需要燃料，還有藥品，另外，我們還要有武器！”
“江爺爺，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要武器做什麼？”
江春看了發問的人一眼，是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姑娘，一臉稚氣未脫。
腦中閃過上午在物業大堂目睹的沖突與流血，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輕聲嘆息道
“如果運輸隊不來，馬上就有人要餓肚子了。餓肚子的人會出來偷，出來搶，餓瘋了的人什麼事都可能會干，到時候那些人很可能會傷害我們我們要用武器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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