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婭有些茫然的看著凱爾希,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身後先行者那聲低吼吸引的回過頭去,先行者正在用它的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們。
在看見卡婭回過頭來之後,它默默的趴下身子,頭扭向大海的方向。
它沉默的望著地平線上若隱若現的藍色,這里距離海邊並不算太過遙遠,但也已經聞不到那股獨屬于海邊的氣息。
卡婭也順著它的視線看了過去,並沒有直接回答凱爾希的話,而是小聲的開口︰
“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凱爾希沉默的點點頭,同樣是扭過頭去看向海邊。
“我的耳邊…一直有一個聲音…它要我問你…”
一聲說不清的低語,一聲微不可聞的呢喃,一聲帶著憤恨與平靜的聲音摻雜在卡婭的聲音中,與她的聲音一並響起。
“你會原諒殺害血親的外族麼。”
卡婭回過頭,看向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的凱爾希,她的聲音中依舊帶著那抹微不可聞的呢喃。
“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我不去傷害那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他們對您很重要麼。”
先行者的眼楮中淡淡升騰起一抹紅光,微微咧開獠牙,扭頭看向對著它擺出搏殺姿勢的3。
“若他們無辜…為何不站在光明下與我訴說?”
卡婭略微有些苦惱的聲音響起,她搞不懂這些話的意思,她只是跟隨著那道聲音的指引說出來而已。
她的視線依舊看著海的方向,絲毫沒有注意到劍拔弩張的先行者和3,和一臉蒼白的凱爾希。
“世人本無罪…”
“那這些無罪的人…”
“是否會成為原罪的孽種…”
“將苦難凝聚成果…”
“贈予集群…”
“無鱗…無一例外。”
凱爾希怔怔的站在原地,她想要開口解釋,卻發現自己絲毫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們試錯,我們的路是我們自己一步一步,用血肉踏出來的。”
“你蒼白無力的語言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無鱗…你不是大群的一員。”
卡婭的聲音明明已經停了,但凱爾希的耳邊突然升起一抹聲音, 似是在嗤笑,似是在嘲諷凱爾希心底所想的一切。
“他們沒有將我們放在天平的另一側…”
“我們的生命對他們來說微不足道。”
“我們的幼子被吊在你們所謂的風干架上成為食物,當然…你們當然可以把我們視作食物,我們從來不介意生態的自我循環…”
“你知道她身上發生的事…你的心騙不了我…你不是這個時代之人,孩子,告訴我…你,從何而來,因何而生。”
模糊的聲音猶如一柄鋼針狠狠的刺入凱爾希的腦海,她頓時感覺到大腦中傳來一陣劇痛,但她仍舊冷靜的開口。
“你不應該事先告訴我你的名諱麼。”
那道模糊的聲音中傳來一陣陣嗤笑,隨後化作瘋癲的大笑聲,震得凱爾希的耳邊傳來嗡鳴聲。
笑聲逐漸停歇,隨後便是那抹聲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冷漠的女聲慢慢的響起︰
“我只是被你們所殺的一只無名無姓的幼子罷了,我並不是 們,我也不曾成為過 們。
世代慘死的怨念歸于我身…我是承載這一切的工具,它們整日的嚎哭聲得不到安寧,那些在外無法回歸的幼子啊…它們在哭泣,在訴說…在渴求著解脫。”
“無鱗…你們以為我們無想無念…只是一只又一只沒有情感的造物,可對。”
凱爾希沉默的听著耳邊那數不清的嘶鳴聲漸漸想起,她默默閉上眼楮,輕輕點點頭。
“是。”
“你倒是坦率…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渣滓廢料好上些許。”
那道聲音依舊帶著冷漠,那些哭嚎聲依舊在響著,仿佛一柄柄尖刀旋繞在凱爾希的耳邊。
“早在很久很久,很多年之前…我們就已經獲得了意志,對周圍探索的好奇心驅使著我們探索著海洋…
我們那時不知什麼叫做情緒,只懂得看見那些未曾見過的東西時會上前觀察,觸踫。
黑色的尖刺刺穿了我們的皮膚,我們便進化出鱗片,深入海溝卻莫名其妙的死去,我們便視為危險,那些試圖捕食我們的生物,我們同樣捕食它們…
自這樣的日子我們生活了不知多久…直至我們看見那些手握古怪器械,穿著不知何物的東西沖進了我們的巢穴…
它們踩碎我們的卵,擄走我們的幼子,將我們虐殺至海中,任由我們的血液沾染海水卻又不吞食。
我們那時未曾放在心上,這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何況這種事已經發生了無數遍。
那些死去的同胞會化作養分哺育新的幼子,它們會用最後的遺骸使得族群繼續延續下去,它們以另一種方式活在我們身旁。
可那些古怪的造物卻不斷搜查著我們的巢穴,它們只是碾碎我們的卵,殺掉我們的同族,並帶走一部分而已…
我們那時理解了名為“不解”的情緒,有些同胞還曾將深入海溝尋不到歸路的造物牽引出來…
我們那時把萬物視作朋友,視作可以共存的一員…
某天,一種古怪毒素蔓延至海域,無數生物因此滅亡,我們便進化出過濾的器官,將它們收集起來,將那些吞食了過量毒素的同胞放置到最深處的海溝。
它們不曾有過怨言,因為它們看見因為自己的努力,周圍的一切又充滿生機,我們從這場災難中,得知“團結”。
而那些造物依舊大肆毀壞著我們的巢穴,我們反抗,進化出利爪,擊退他們,將死去的那些造物,視作循環的一員。
可他們絲毫沒有收斂,總是用各種奇怪的方式找到我們的巢穴,將我們殺死後扔在原地。
我們的不解越來越深,我們便共同孕育出一位能夠理解這一切的幼子,去看那些造物為何會做出這些。
直至她傷痕累累的歸來,她的鰭翼因力竭而折斷,她的血肉不知為何缺失了大半,她那些我們贈予的最美麗的鱗片,被扒的精光…
你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麼…”
那道聲音變得陰冷起來,周圍的哭嚎聲漸漸轉化為細小的啜泣…
“她用那只最後的眼楮溫柔的看著我們…她沒有想過讓我們去面對那些東西…她與那些造物做了交易,用自己的一切換來了他們輕飄飄的一句不會再來的口頭承諾…
在她死後,她留下了兩枚卵,對我們說這便是她的血親…她最後拖著那副殘軀慢慢的游到那兩枚小小的卵旁,小心翼翼的將它們保護在懷中。
可那些造物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