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而後語氣帶著絲絲笑意。
“不知師父何意?”
童真道身收回注意力,單純的發問。
“後世佛門經書,言凡所有相,皆為虛妄。”
“此等箴言,難得。”
道祖說罷,一點虛空,一本雲霧所化的佛經現于眼前。
“不過,佛門輪回一說...蠢。”
“愈懼身滅,愈造枷鎖。”
“求道之路,身上負擔太多,便入了歧途。”
道祖一點不客氣,十分直率的說著。
言語之間,外界的戰斗,變得愈發激烈。
“去,止戈,讓各位入觀,喝一杯茶。”
道祖見戰斗越來越激烈,放下茶盞,對著身旁的道身說道。
童真與成熟聞言,一邊化氣,一邊化韻,消散在道觀內。
外界,張塵與純陽、破煞二劍,身上道韻涌動。
“空花。”
天地變色,橙紅色的天穹之中,純陽劍影浮現。
雲霞化焰,火燒雲擴散開來。
劍身回響劍吟,道韻開始彌漫。
一朵橙紅色的牡丹,在天穹綻放。
“陽焰。”
火燒雲,融入了潔白色的道焰之中,劍身爆發出了讓人心驚的殺意。
“拈蘊。”
金剛杵冷笑一聲,做拈花狀。
身後,菩提佛蘊樹,忽然升起。
漫天紅霞,被金光籠罩,金紅色的天穹,變得無比耀眼,瑰麗。
同時,炊煙的氣息,忽然散播開來。
破煞劍看著金剛杵的意境,眼神一凝。
在充滿佛意的菩提樹下,村落升騰炊煙,這是受百姓愛戴的意境。
菩提樹的樹葉,被佛蘊染成了金黃之色。
佛蘊化為樹葉,從菩提山之中落下。
“化佛。”
金剛杵拈住樹葉,身後爆發出純粹的佛蘊。
屈指一彈,樹葉飛出,菩提葉上,三千須彌力,化為意境,飛馳而出。
空間震蕩,而後碎裂。
菩提葉遁入虛空,化為一道金色流光。
雲霞劍光與菩提須彌意境,大氣之中,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力。
兩道力量,即將撞上之時,兩道身影,出現在了道佛兩方人馬面前。
“劍意不錯,道韻為空,難得,不過...這一劍,不該出現在此地。”
成熟道身看著空花陽焰一劍,伸出手,雙指一夾,穩穩夾住了純陽劍劍身。
另一邊,童真化身,一轉衣袖,菩提須彌葉,直接被收進了其衣袖內,消失不見。
“祖師...”
張塵和破煞劍,連忙站出來行禮。
“不必拘泥虛禮,還有,我可不是你們的祖師。”
“寒舍不大,進來喝杯茶吧。”
成熟道身看著龍虎山眾人,松開手,擺了擺手說道。
後世道門雖奉他為祖,但道祖本人,可不是什麼領袖人物。
相反,他是追求一人獨求天地飄渺的人物。
在他看來,佛門的道統、儀軌、經文,這些繁復的東西,皆是求道之路上的負擔、累贅。
同理,道門內部這些事宜,在他看來,亦是如此。
道門再如何求逍遙,這些事宜,都是應盡的。
道佛二門在道祖看來,區別不大。
都是離凡塵太近,大道太遠。
“哈哈,人家未必認你們呢。”
至純舍利看著訥訥的道門三人,大笑出聲。
“各位客人,請。”
童真化身很明顯就好說話多了,作揖說道。
身後,道觀出現。
道祖的道觀非寺非廟非山門。
他居住之地,便稱道觀。
大門敞開,一股仙韻,從其內飄散。
張塵與破煞劍等人,被仙韻吹拂,就感覺自身實力隱隱提升。
甚至,就連佛門三祖兵,都感覺自身,忽然強了不少。
“比道佛二門內部領袖,要強得多。”
金剛杵看著端坐主位的道祖,深呼吸了一下,帶著人,進入了道觀。
張塵等人,則是有些拘謹的跟著成熟道身,步入道觀。
正如道祖所言,道觀不大,一行人一進入,居然顯得有些擁堵。
古樸的桌案依次排開,案上有早就備好的熱茶。
“諸位,請。”
道祖輕笑,伸出了手。
“祖師...”
張塵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不這麼攀關系不行,龍虎山還等著對方呢。
“喝茶。”
道祖笑呵呵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卻讓人提不起再反駁的念頭。
......
儒閣
比起道觀的熱鬧,此刻的儒閣,卻顯得十分冷清。
魁梧的中年人,從榻上起身。
來人來不及整理衣物,連忙推開窗門。
這一次,與他徹底失望坐化前的天下紛亂不同。
外界,是繁華的街道,百姓們熙熙攘攘,商隊絡繹不絕,一副安居樂業的熱鬧景象,映入中年人眼中。
“周禮...真的回來了?”
儒祖看著面前的景象,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語。
“不行,當今君王糊涂啊。”
“既然地脈可以映照先人,當讓周公現世才是。”
“我區區一介庸人,浪費啊。”
儒祖連忙整理衣物,打算前往皇城,親自勸諫一番皇帝。
在後世腐儒的影響下,儒祖的形象,似乎變為了迂腐古板,甚至有些愚蠢的模樣。
好似他要克復周禮,是越活越回去一般。
實際上,儒祖要恢復的不是周禮,而是那個盛世。
諸侯並起,各國動亂,百姓因此遭殃。
儒祖要恢復的,是那個有道德約束,天下興盛,百姓安居樂業的盛世。
只不過,他一人難行。
他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愚鈍智者。
愚鈍與智者,似乎是相互矛盾的。
但,這就是人。
春秋大勢至,妄圖以一人之力對抗天下大勢,克復周禮為愚。
教三千弟子,有教無類,讓非公卿子弟也能接受教育,留下儒學為智。
現在,他見到了新的盛世,第一個想法,就是讓皇帝,想辦法讓周公現世,而不是他一介庸人。
這,是白白浪費了映照機會。
......
地府,後土殿
地脈的異動,讓正在閉關修煉的安王,緩緩睜眼。
李君肅睜開眼,當下,他的瞳孔之中,一抹深藏眼底的黑金色光芒,漸漸歸于寧靜。
李君肅吐出一口濁氣,他能感覺到,自身的體魄,迎來了一次突破。
現在,挽青劍這種天兵,最多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白痕。
而且,自然之理加持的體魄,讓他的意境,也得到了加持。
他的嘆生山,能夠更好的,吸收其余意境,用于加持自身殺招了。
就連他的殺招,似乎都有了絲絲變化。
但最讓李君肅感覺不可思議的是,他體內的功法,似乎不再由死氣自行運行修煉了。
或者說,不止死氣。
自然之理的加持下,死氣運轉其功法,似乎更完美了。
李君肅能感覺到,這一次小突破,是全面的。
“再面對夔和夔龍,不必蒼天傾覆,一刀酆都送葬,就能讓他們半死不活。”
李君肅起身,內心想著。
“要忙去了?”
“你這一次修煉,也是月余。”
後土的聲音,打斷了安王的思緒。
“是,前輩回見。”
李君肅看著後土,一拱手說道。
“嗯,你忙去吧。”
後土頷首,目送安王化為死氣離開。
“快了。”
後土轉而看著四周的支柱。
其上,大道之紋的金色光芒,變得越來越耀眼了。
隨著李君肅在這里修煉,這些大道之紋與他的親和,上升速度越來越快。
等到其能完全吸引這些大道之紋之時。
他的道體演化速度,會突飛猛進。
“我倒是好奇了,第二位道主的道體,會是什麼。”
“不過,道體這方面,他相較玉帝,還是吃虧了一點。”
“玉帝那貨,天生就是先天道體。”
“先天道體得凌霄氣加持,進一步完善為凌霄道體。”
“人皇兵主的道體再完善至圓滿,兩相加持,就是初步的凌霄道體了。”
“這能是人族應該有的道體?”
後土一想到玉帝的凌霄道體,揉了揉太陽穴。
......
安王府,書房
李君肅剛剛現身,就看到了好整以暇的白星靈。
“回來了,現在外面可熱鬧了。”
白星靈看見李君肅,就笑嘻嘻的開口。
“怎麼個熱鬧法?”
李君肅看著白星靈興奮的表情,輕笑發問。
“等你回來再說吧,陛下現在急著見你。”
白星靈尾巴一甩,笑容十分燦爛。
“我馬上回來。”
李君肅點頭,身影消失在原地。
等李君肅離開後,白星靈才伸了個懶腰。
“姜尤先祖現在還在皇城,等讓他今晚,再去一趟花苑,跟爺爺的好師父,打個招呼。”
白星靈起身,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謝逍遙因為所謂的紅顏一事,被白星靈記賬本上了。
這個沒眼力見的,她是紅顏?
再怎麼樣,她也得是正妻。
現在的謝逍遙,經常大晚上被一拳哄睡著。
白星靈的廚藝,讓兵主不介意吃夜宵之前,先給馬屁精一拳。
謝逍遙如果不在軒轅氏面前拍那頓馬屁,兵主還不會那麼殷勤的賞他拳頭。
李清風對于一切心知肚明,不過他哪敢開口。
一個是兵主,一個是卿鈴都看好的星靈。
被打暈的,不過是區區師父罷了。
又死不了人。
師父倒點霉就倒點霉了,小事情。
......
兩儀殿
死氣出現在殿內,這一次,一位來客看著死氣,有些發懵。
李君肅剛剛現身,就被皇帝身旁高九尺六寸的壯漢身影,吸引了視線。
這下子,李君肅了然了,是儒祖來了。
李君肅瞥了眼儒祖,但儒祖卻是看著安王發懵。
下方坐著一個用煞氣的,皇朝又供奉著用魔氣的。
現在,來了個用死氣的親王?
儒祖都懷疑,現在的天下盛世模樣,莫不是皇帝用幻境誆騙他的?
不過,很快儒祖就回神了。
什麼都能騙人,地脈不會。
這位親王身上,地脈之氣十分厚重,確實是為天下做了大貢獻。
“在下仲尼,見過安王。”
儒祖對著李君肅行了一禮,語氣是真心實意的敬重。
無他,他自認自己對天下,做不到如此貢獻。
至于正魔之別,在他看來,這是最無所謂的了。
身為在春秋時期,只有公卿貴族的子嗣,才能接受教育的時代。
儒祖以叛逆的有教無類,行走天下,他本身,不會是什麼迂腐之輩。
“儒祖抬愛。”
李君肅回了一個晚輩禮,語氣也十分客氣。
這下子,儒祖看向安王的眼神,就帶上了慈愛。
“哈哈哈,君肅,這位就不用我介紹了。”
“坐吧,接下來,你可有的忙了。”
皇帝大笑,指了指座位說道。
李君肅坐下,這才發現,對面還坐著雙眼失神的刑煞。
“君肅,你閉關的這一個月里,古荒道門與太玄星樓前後現世。”
“當下,百家之祖也接連現世。”
“魘魔殿開始活躍,龍虎山舉行祭紫微星典禮,龍虎天師與佛門祖兵,出現在道觀之前。”
“海外,萬方仙山似乎出現了,不過很快消弭,神鬼藏宗也出現在了山南道。”
“還有件大事,就是古荒道門的長老,帶著一隊人馬,襲上了少林山門。”
“少林歷代高僧之中的度字輩高僧,度枯,帶著人馬,將其全殲在了少林山門外。”
“這度枯可配不上他的字輩,他把古荒道門的這隊人馬,給築起京觀,放在少林山門外了。”
“當然了,少林年輕一輩的弟子也死傷慘重,現在的道佛之間,很熱鬧。”
“少林的佛珠舍利高僧,盡皆現世了。”
“劍王城倒是一反常態的安靜,根據追風巡捕所言,何問正在整頓城內秩序。”
“這位大俠,脾氣可不算好,听說裘家老祖裘落千,都被他打哭了。”
“堂堂武尊,居然被打哭了。”
“最後的青山劍派,周冷禪與青凡,隨青帝閉關修行了。”
皇帝簡明扼要的,談論起天下現狀。
“天下十道的興建,也快順利完成了。”
“道佛二門,讓他們打。”
“今日召見你,是打算在皇朝的大事上,問一下你的意見。”
皇帝調整了一下坐姿,止住話頭,看著李君肅笑道。
“我的意見?”
李君肅看著皇帝,有些疑惑。
“國子監呢,我覺得太小。”
“文學館呢,又不太符合我的想法。”
“剛好,現在儒祖臨世,我打算建立一個江山學宮。”
“刑煞當祭酒。”
“你覺得如何?”
皇帝說罷,指向雙目失神的刑煞,看著李君肅,好奇問道。
李君肅聞言,有些錯愕。
讓刑大哥...當祭酒?
這兩個字,是應該安在刑煞,前任六扇門門主身上的嗎?
“我覺得可以,我觀刑大人,有文人之風。”
儒祖看著刑煞,點頭表示認可。
李君肅看著刑煞眼角那道猙獰的疤痕,還有對方身上常年與煞氣為伴,養出的猙獰氣質,沉默了。
刑煞這副賣相,放外面去,說他每頓都得生吃幾個活人下酒,都有人信。
他看不出來,刑大哥到底哪里跟祭酒之位有半點沾邊關系。
但,儒祖都說了有,那就是有。
畢竟,看樣子。
陛下對讓刑大哥當祭酒,是下定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