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嗎?”
對于這個問題,鹿呦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揚起了手。
“啪”地一下。
掄了他一巴掌。
眾目睽睽之下,少女連連冷笑了兩聲。
“我說這些日子的怪夢都是怎麼回事。”
“雲知還,你好樣的!”
說罷,理也不理他,徑直就往前走。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
被打得偏了頭的青年,卻在怔愣一瞬後,舔了舔尖利的犬齒,猝然低笑了一聲。
又在掉了一地的下巴中。
從血腥猙獰、凶戾可怖的妖神狀態,轉瞬變成了一只髒兮兮的破碎小狐狸。
‘哧溜’一聲,熟練地跳上少女的肩頭。
兩只爪子抱住她的脖頸,可憐兮兮地叫喚了一聲︰“嗚嗷∼”
隨後,有意無意地,將沾血的粉狐尾垂落在她胸前掃了掃,又用雪白的獸耳輕輕蹭了蹭她下頜,睜著兩只瀲灩若星的紫眸,濕漉漉地看著她。
也不吐人言,就像個小獸在向主人撒嬌般。
也不管周圍人一副恨不得立刻自戳雙目的表情。
眼里,只倒映著她一人,也只看得到她一人。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就摸清規律了。
但凡她生氣了。
就這麼叫兩聲,蹭兩下,不肖片刻她就會把他抱進懷里,沒了脾氣。
雖然他堂堂妖帝,做這種事有點丟臉。
但……那又怎麼樣!
他雲知還早就不要臉了!!
要臉親不到老婆,吻不到老婆,也抱不到老婆,吃不到老婆……綜合一算,臉算個屁。
在經歷了無數個限制黃暴、刺激又狗血的香夢洗禮後,雲義現在的臉皮已經堪比城牆。
就連周圍的人,都被他自動代成了烘托氣氛的背景板。
要知道,在某個夢境里,他成了身居高位的冷酷軍官,而她成了他的嫂子。
亂世飄萍,叔\嫂\禁忌,恨海情天。在一腳把病秧子哥哥踹進棺材後,他就是這樣,在靈堂上按著她……
咳咳。
不過奇怪的是,某些夢境背景極為奇怪,比如軍官那個背景,他就是一頭銀白短發,搭配一身黑色配勛章的修身軍裝。
這個形象他從未有過……更別提短發。
還有些更難以啟齒的就不說了,總之,短短一個月,他仿佛去極樂世界走了一遭。
爽到飛起,又恨得咬牙切齒。
簡直,又愛又恨。
同時,也更沒了底線,不管是情事上還是心理上……
日落黃昏時,幸存的幾百人,被前來接引的世家,分批接上幾艘大船,迎浪而去。
黑水城的大部分兵力,本就被夜魘帶走,經歷此戰後,更是十不存一。
被迫關在這里采礦的礦工們,也趁此機會溜了個一干二淨。
夜湮見勢不對,在重傷下,早早逃離趕去前線,想將此事匯報給夜魘,卻在路上遇到另一隊妖族人。
一身戎裝的少年扛著大刀從空中飛下,嘖了兩聲,邪笑道︰
“還有自動送上門來送餐的,真貼心∼正好本將這陣子打得有些憋屈,只好拿你來出出氣咯∼”
…
滿是傷員的大船上,眾人毫無形象地癱坐在甲板上。
或躺或坐,或是互相包扎赤裸的傷口。
白帆揚揚,碧波浮金,腥咸的海風吹過發梢,帶來恍然不真實的夢感。
他們就這樣…逃離了那座吃人的魔島?逃離了無休無止的奴役和謾罵?就此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可身上的各處傷痛,都在提醒著他們一切都不是假的。
極度的緊張松懈後,眾人都生出了一股劫後余生之感。
偌大的船上,一時竟靜默無聲。
“唉唷,疼疼疼疼!哥,你輕點輕點,這是我胳膊,不是大肘子,咱們悠著點來行不?”
一片沉寂中,那人群中,嚎地一聲慘叫出來的少年,就格外醒目。
眾人循聲望去。
就見一身短衫的陸拂霄,捂著手膀子,痛得上蹦下跳的,好不鮮活。
沉重的氣氛被打破,不知是誰帶頭笑了一下,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流景揚輝,陰霾盡褪。
而房間里,甦子畫也在替自己兒子療傷,還不忘警醒地問他︰
“呦呦身邊出現的那只妖是誰?他怎麼好像對呦呦有點不一般呢,不會是你情敵吧?”
想到這里,甦子畫臉色一變,捂著額頭哀嘆一聲︰
“完了完了,真要這樣,你怎麼競爭得過人家?
不說人家那模樣,那身材,那實力……就說那撒嬌賣痴的手段,都夠你學幾百年的了……”
烏林額角青筋直跳,氣不打一處來︰
“那你兒子我就很差嗎?”
甦子畫瞅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實誠道︰
“不差,你是我甦子畫的兒子,就算放在一眾世家天驕里也是人中龍鳳的存在,不過那只狐妖……
為娘有種直覺,你絕對不是他對手。呦呦身邊要是有這樣的人存在,你…有點夠嗆……”
烏林泄氣,聲音低落︰“他是妖帝月歸冥。”
甦子畫猛地睜大眼︰“哦豁,徹底沒戲了∼”
“……”
烏林閉了閉眼︰“實在不行,咱們也可以不用說話的,娘。”
這是親娘嗎,說話竟往他胸口上戳刀子。
另一邊的屋里,鹿呦也在為那狐狸包扎。
他殺人殺得干脆利落,自然也沒顧及到自個兒,受了些在他看來不痛不癢的傷。
不過這會兒,雲義還不敢變成人形。
纏著繃帶的小爪子又討好地去摸了摸少女白嫩的手心,萌萌地眨了眨雪色長睫。
鹿呦看著他,直搖頭︰“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這樣的雲知還。”
他僵了一瞬,心里忽地竄起一絲難過和怒氣。
別過腦袋,低啞開口︰“那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是殺人不眨眼的妖孽,還是永遠只會強迫傷害她的陰暗者?或是在她眼里,可怕而又卑微的乞憐者?
“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
少女拍了拍他的頭。
聲音平常,也不理會他的氣惱,順勢掰起他的頸下的毛,認真清理傷口。
他垂了睫。
眼里漸漸涌出一絲霧氣,也不反駁,只是聲音喑啞地附和︰“對,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笨蛋。”
若不是笨,怎會不遠千里跑來這里,怎會連變成人形,連擁抱她都不敢,又怎會被她三言兩語說的鼻尖發酸,眼眶發紅。
他閉了眼,掩了眸中幾乎快要抑制不住的洶涌淚霧。
賭氣般,將毛茸茸的腦袋,埋進她衣袖里拱了拱,聲音哽碎︰
“我找了你很久,吃了很多的苦……”
“阿吟。”
“你先別罵我,能不能…先抱抱我?”
少女沉默幾息,嘆了口氣,如平常般將他攬進了懷里,微涼的手指輕輕揉著他頭頂的絨毛,忽地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在他耳邊詢問︰
“雲知還,你信我嗎?”
柔軟的唇瓣,擦著他的耳尖劃過。
他渾身一顫,凝霧的淚眼幾乎驟裂成豎瞳。
不知該如何反應般,怔怔地呆在那里。
卻正在這時,船體突然顛起一陣劇烈的搖晃,掀天的海浪,直接從窗口灌進來,一股無形的力量隨之侵入,幾乎將一切都湮滅。
“呵呵,找到了,不听話的小東西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