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林今日穿了一件白底藍袷的窄袖勁裝,手臂上戴著黑皮護腕,腰上束著墜銀黑腰帶,長發被一頂銀色發冠扎成了一束極高的馬尾,因為歪著頭,剛好垂在肩頭,應是剛剛御劍過來,抱臂的右手里還抓握著一柄銀黑長劍。
這樣一副打扮,顯得極是利落灑脫,再加上他五官本就生得俊俏,濃眉大眼,鼻梁高挺,還唇紅齒白的,便又有一種說不出的
英姿颯爽和落拓不羈。
此刻半揚著唇,逆著光站在門口,桃花眼里染著分明笑意,徑直朝屋內的少女看去,倒是直接把旁邊的雲晨給忽略了。
雲晨直起身,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鹿呦卻極是高興,沖他招了招手,眉眼彎彎,“你怎麼來了?快來快來,這邊兒坐。我才剛醒呢,還沒來得及給你傳信,你怎麼知道我渡劫成功了?”
“我怎麼來了?你這麼久沒露面,我自然是想你了才過來看看啊,結果剛到你們輿長峰的山門口,就听到外面的弟子在議論著你渡劫的事兒。”
烏林步伐輕快地走了進來,順手將劍擱在旁邊的桌上,走到她面前,刮了刮她的鼻尖,仔細端詳看了眼,贊道︰“不錯,這進階金丹之後就是不一樣啊,小臉兒看著都比以前嫩了不少。”
鹿呦摸了摸自己的臉,癟唇看他,“什麼嘛,難道我以前長得不嫩嗎?”
烏林勾著唇,下巴微揚,“你哥哥我可沒這麼說。”
鹿呦哼著聲白他一眼。
烏林卻又俯身輕輕敲了敲她的頭,有些不滿道︰“你怎麼又沒叫我哥哥?叫聲哥哥听,快!”
好幼稚啊。
鹿呦無奈地搖了搖頭,抿唇輕喚道︰“好好好,烏林哥哥∼現在滿意了吧?”
她聲音本就嬌軟,說‘哥哥’兩字時又拖了點尾音,把烏林听得耳根都一酥,下一刻便泛起了薄紅,心里卻滿足的很。
“那個……”一旁的雲晨突然開口,握拳掩鼻輕咳了一聲,“能不能也叫我一聲?”
鹿呦︰“……”
不是,怎麼一個比一個幼稚?
想不到剛渡完劫,就要來哄兩個大寶寶。
鹿呦闔了闔眼睫,掩去翻白眼的沖動,仰頭一笑,“行行行,雲晨哥哥∼可以了吧?”
心跳‘咚’地一下錯了節拍,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雲晨垂著眼聲音低低的‘嗯’了一聲。
烏林卻不干了,直接嚷嚷出聲,“你叫他哥哥干什麼?我才是你正兒八經結拜過的兄長!”
沒等鹿呦回答,他又一臉怒氣地沖過去揪住雲晨的衣領,惡狠狠道︰“狗雲晨,你連這個都要跟我搶是不是?”
雲晨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拍開他的手,聲音平靜,嘴角卻微微牽起,“我比她大,她叫我一聲哥哥也屬正常,你何必如此激動?”
他這副表情真是再平淡不過了,可落在烏林眼里卻怎麼都有一種挑釁的意味,烏林怒極反笑道︰“好啊,好啊,你小子想打架是不是?”
自從四年前,烏林誤會雲晨抱著鹿呦喂藥,覺得他是圖謀不軌開始,兩個人就時不時地打一架。後來因為雲晨失去神智擄走鹿呦的事,兩個人打得就更是頻繁,鹿呦都見怪不怪了。
雲晨搖了搖頭,“不打,呦呦剛醒,還需要照顧。”
烏林︰“……”這怎麼听著,跟他不懂得體恤人似的?
真是越听越氣!
烏林干脆不看他,轉頭去看鹿呦,看著她那張鮮眉亮眼的小臉蛋,心里頭才舒坦了不少。
他低頭,從乾坤袋里掏出了好幾包吃的,有陳記家的鹵牛肉,老張家的魚肉丸子,甦記家的糕點,梅染家的烤大蝦……這些都是鹿呦以前經常和他一起去吃的小吃,倒沒想到他一次性買了這麼多過來。
鹿呦眼楮都亮了亮,口水更是泛濫,“哇,全是我喜歡的……”
雲晨卻皺了皺眉。
剛經歷金丹雷劫的身體,血肉基本都是重新長出來的,異常嬌嫩,這個時候更適合吃一些溫補有靈氣的食物。
但他看了看鹿呦高興的笑臉,卻沒吭聲。
只是吃一點,應該沒有問題。
雲晨這麼勸自己。
烏林和鹿呦兩個卻真沒想這麼多,兩個人還沒進宗前在來安城里都隨便慣了。烏林從小在市井長大,小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能有的吃就很高興了,所以養得異常粗糙,身體也經過千錘百煉變得十分抗造。
而鹿呦呢,她吃過的苦也沒比烏林少多少,雖然大多都在前世,但東躲西藏、風餐露宿的時候還真不算少,所以她的性格多多少少也帶了點大大咧咧。外表看似弱質縴縴,是個需要人處處呵護的嬌嬌美人,骨子里卻有些韌性。
好日子,她能享受,但過苦日子她也不會叫苦。
兩個人能成為兄妹也不是沒有道理,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性格和經歷實在是有很大的共通點,這也是當初兩個人剛見面沒多久就能玩到一起的原因。
後來,鹿呦進了青雲宗,這才被師父和雲晨兩個各種嬌養了起來,吃穿用度比之世家小姐也是半點不差,甚至還要更好。
鹿呦以前跟陳最在一起,還有做雲義寵姬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這種待遇,可那種感覺和現在卻又完全不同。她以前因為鹿香如的緣故,對所謂的感情本就不太感冒,後來和陳最在一起後被他的溫情所打動慢慢敞開心扉,最後卻又差點因此身隕魂消,人雖然被雲義救了,但對感情的抗拒卻浸進了骨子里。
這也是為什麼,最開始,她其實對雲義有過心動卻全都按捺了下來的原因。她是個顏控,看到長得好看的人不免挪不開眼,何況一開始雲義確實對她很不錯,所以心動在所難免,但她也在心里拼命警告自己,擺正自己的位置,時刻警醒著自己不要淪陷。
對感情,她總有一種不安全和不確定感,因為這種東西虛無縹緲的,可能今天這個人說愛你,為了你什麼都能做,可後天就直接變了臉,去愛另一個人,這誰說得清呢?
但親情和友情卻不一樣,在鹿呦心里,這兩種關系可比愛情什麼的牢靠得多。
所以,哪怕以前住著最好的房子吃著最好的食物,她也總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總覺得有一天,說不準什麼時候她就會被人掃地出門再次淪落街頭。哪怕她很弱,內心也從沒想過依靠他們,而是想著能發筆小財,過上瀟瀟灑灑又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可成為長澤風徒弟後卻又不一樣。師父師父,是師亦是父,修仙界里正正經經的師父,和半個父親也沒差了,所以她在輿長峰待得很是安心,是真的把這里當成家了。剛進宗時,她性格還帶著警惕,總懷疑別人對她好是不是別有目的,後來時間長了,就被師徒倆感化得差不多,露出最本真的性格了。
此刻,看著烏林還記得她的喜好,還帶了這麼多吃的來看她,鹿呦自是高興非常。但她也知道雲晨一般這個時候都做好了飯,所以她想了想,干脆說道︰“那個,你們倆也沒吃吧?要不,咱們仨兒一起?”
這麼多東西,她一個人肯定吃不完,但若是再加兩個人嘛,說不定還不夠吃的呢。
…
片刻後,三人一起坐在了桌前。
鹿呦身體還有點發軟,雲晨照例如以往一般,為她盛好飯,舀了碗湯,至于烏林他就沒管了。
烏林也不介意,他過來本就是為了看鹿呦,吃飯倒是其次,一邊看著她吃飯,一邊說著近來發生的一些趣事。
雲晨靜靜听著,默不作聲,但是他今日倒是吃得格外多,烏林拿來的小吃大半進了他的肚子,像是在跟鹿呦搶似的。
搞得鹿呦奇奇怪怪地看了他好幾眼,心想著雲晨平常也不是這般貪吃之人呢。
到後來,本是聊著八卦,興致正高的烏林都看不下去了,“這是我給我妹妹拿來的,你吃那麼多干嘛?”
雲晨感受著自己飽脹的腹,皺著眉,沒忍住,以手掩唇打了個輕嗝,聲音卻淡然,“怎麼了?我不能吃嗎?”
說著,給鹿呦夾了顆火鳥蛋,這東西靈氣極高,最是滋補。
烏林被問得一愣,“倒也不是,就是感覺你這小子奇奇怪怪的,平常也沒見你這樣,居然還跟呦呦搶吃的。”
雲晨輕抿唇瓣,勾起一抹笑,卻沒回話。
鹿呦笑著道︰“難得他今日胃口大開,就讓他吃嘛。”又轉頭對雲晨道︰“看來師兄你的口味和我差不多唉,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想不到你也這麼喜歡,嘿嘿。”
以往雲晨跟她吃飯的時候,吃相什麼的都極文雅,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吃得有點狼吞虎咽不顧形象。
雲晨看著她,目光輕柔,笑容微繾。
這笑容,看著真扎眼。
烏林撇撇唇,目露嫌棄,但對著鹿呦他卻也揚了個笑容,說道︰“對了,你知道向元靈前一陣子踫到了什麼事兒——”
可話剛說到一半,想到今早從講堂里听到的事,烏林擰了擰眉,住了口。
鹿呦喝著湯,奇怪看他︰“怎麼了?元靈前陣子踫到了什麼事兒?”
烏林頓了半晌,才又重新開口,口氣卻變得正經和嚴肅︰“你們知道,前一陣子宗里的星月湖發生了何事嗎?”
“星月湖?那不是約會聖地嗎?”對此,鹿呦倒也有耳聞,戲笑道,“那里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什麼桃色艷聞?”
烏林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搖了搖頭,聲音微沉,“前一陣子,那里死了個人,是個女弟子。”
鹿呦頓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