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獻國師，忘道人！
竟然長著一張，與葉想別無二致的臉孔！
被無端雷霆摧折了的半邊身體，無數紙屑漫天飛舞。
那些紙屑飄落到了葉響面前，部分落于他的掌心。
質地冰涼，卻也讓葉響感到格外熟悉。
瞬間，無數線索如同驚雷般在葉響腦海中炸開！
忘道人曾經不止一次與獻帝提及過，他一直在等一個人……
忘道人左手的透明蠕蟲，那能夠影響時間的神通……
忘道人那能夠將紙屑變換自如的能力……
忘道人與自己之間始終存在著的牽引力……
以及忘道人對自己，那股滔天的、毫無來由的恨意！
他之所以能夠進入自己識海的原因，以及那詭異的共鳴與牽引！
還有眼前這張與自己別無二致的臉！
忘道人……
就是葉響本身？！
“不……不可能！”
當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中的瞬間，巨大的荒謬感瞬間包裹住了葉響。
他的認知險些崩塌，好在如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額間的劍痕微微發燙，元嬰蓮兒不斷釋放出暖暖的靈氣，將他的認知逐漸穩住。
站在他的身旁，高塔意志緩緩說道。
“它……即是你的倒影，因是你，果也是你，是你將它遺落，也該由你自己拾回。”
“這是你們的事。”
高塔意志冰冷的話語間，仿佛蘊含著某種不可抗拒的法則之力。
話音落下的瞬間，高塔意志的身軀如同溶于水的墨跡，猛然塌縮。
化作一道灰白色的流光。
完全超脫于葉響、忘道人兩人的牽引之外。
毅然決然地向著那堆砌在高塔上方的尸體縫隙間鑽去。
隨著高塔意志離開，葉響只覺得一直維系著他與高塔聯系的那根無形之弦，突然被一股巨力猛地掐斷！
嗡——
高塔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烈轟鳴。
聲音化作識海中實質性的灰白浪潮，以高塔為中心，狂暴地掃過葉響所在的整個島嶼！
一股恐怖的斥力將葉響撞飛。
幾乎在同一時刻，識海上空，那屬于忘道人的半邊殘軀正在瘋狂蠕動。
他那具由無數紙屑，以及白蠟般物質組成的軀殼。
此刻也被那股灰白浪潮波及，發出一聲混雜著驚怒不甘的嘶吼。
他手中那只時蟲不斷發出的詭異律動驟然中斷，與高塔之間的連接顯然也被徹底切斷。
被擊飛的瞬間，葉響的意識仿佛被投入了一台高速旋轉的離心機。
天旋地轉，眼前的萬事萬物開始不斷拉長、扭曲、破碎。
倒懸的高塔、遠去的島嶼、翻涌的血海。
還有那雙在血海盡頭散發著銀輝的，屬于“舊日仙主”的巨眸……
所有的景象都在葉響的眼前瘋狂地退去，直到他的精神力被絕對的黑暗吞噬。
緊接著，一股冰冷堅硬、帶著某種刺骨寒意的觸感，猛地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呃啊！”
葉響的喉嚨里本能地擠出痛苦的呻吟。
他猛地睜開眼，旋即被更深的痛苦佔據。
這不是他熟悉的肉身！
一種徹底錯位的陌生觸感如潮水般淹沒了他。
他“看”不到自己的手腳，感覺不到完整的軀干。
只有一種令人惡心的滑膩觸感，緊緊包裹在了他意識的每一個角落。
葉響試圖伸出手臂，卻發現自己伸出的右手從側後方的某處部位緩緩頂出。
他仿佛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肉囊里。
肥大的肉囊之中，無數不屬于他的筋肉、骨骼、神經、甚至流動的血液。
此刻都形同模樣古怪的藤蔓，互相纏繞穿刺，融合進了屬于他“自己”的部分！
“ … …”
粗重而混亂的喘息聲在耳邊響起。
葉響艱難地轉動眼球——或者說，是他此刻能控制的、這團巨大肉塊上某一處的感官。
他看到了。
就在他長在肉囊左側的“臉”的旁邊，不到半尺的距離！
存在著另一張臉！
那張臉的五官輪廓與他葉響別無二致，正是忘道人！
此刻，這兩張除了年齡不同，其他基本一致的臉。
剛一見面，兩人眼中就都產生出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排斥與殺意！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此刻在同一個巨大肉塊的兩端，隔著粘稠蠕動的組織，互相對視著！
噗嗤！
咕嚕嚕……
葉響與忘道人同時嘗試行動。
令人頭皮發麻的肉體擠壓聲，組織撕裂聲從他們“相連”的軀體內不斷傳來。
葉響原本的左手位置，此刻變成了一團覆蓋著蠟質薄膜的肉條，鮮血淋灕。
那根肉條正不受控制地瘋狂地向前抓撓。
目標赫然就是那張近在咫尺的，屬于忘道人的臉！
“滾開！”葉響怒吼著，試圖奪回屬于自己的那部分軀干。
忘道人也在此時伸出“右臂”，那是一段由層層疊疊的白紙堆疊而成，又被油蠟覆蓋的詭異肢體，在忘道人的控制下，那只右臂也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猛地揚起，狠狠地砸向葉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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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滾的人是你！“
忘道人扭曲的聲音同樣在葉響的“腦海”中炸開，滿是瘋狂。
當血肉在詭異的牽引力下徹底糅合，葉響與忘道人都再也感知不到體內的力量所在。
他們只能像是最原始的生物，在血肉之間彼此攻擊，撕咬。
而他們的每一次攻擊，每一次撕扯，每一次力量的爆發，都使得兩人融合在一起的這具“身體”進一步的越發血肉模糊！
仿佛有兩股截然相反，卻又同根同源的意志，在同一個血肉熔爐中瘋狂攪拌！
令人瘋狂的撕扯中，這個由兩個意識強行糅合而成的，不斷變形扭曲的龐大肉團，終于失去了最後的平衡，從天邊砸落而下，掉落在半空中的冰川平台之上。
寒冰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轟然碎裂！
轟隆！！！
巨大的肉團裹挾著無數冰塊，如同天外墜落的畸形隕星，朝著下方連綿的殿宇狠狠砸落！
肉團以無法想象的巨力貫穿了一面門樓，整整六排宮殿的屋檐後，終于在鑿穿了一排蟠龍石柱後停了下來。
“那是……什麼怪物啊？！”皇城下方，正與仙殖奮力交戰的守衛們紛紛側目。
驚恐的尖叫聲劃破長空。
毫無反應余地，一道巨力已然砸下。
磚石、木梁、瓦片如暴雨般傾瀉而下，煙塵隨之沖天而起，吞沒了還未來得及逃開的人群。
身處肉團深處，葉響恰好也看到了正在皇城內護著獻帝，以一己之力對抗大量仙殖的凍死鬼將軍。
沒等開口說話，葉響就發現自己所在的肉瘤再度開始轉動。
不斷蠕動的肉團再度撞穿了一座門樓，開始朝著長安城的宮城外部區域快速滾去。
朱雀大街、東市、西市……
那扭曲的肉團如同失控的攻城巨錘，不斷在長安城四處碾過！
一路顛沛混亂，葉響看見了許多，他看見在東市的某個巷口，醫仙章百與捕快安仁正背靠背著與包圍而來的仙殖拼命；他看見在朱雀大街的一面長階上方，死不成正捂著腦袋嘶吼，身後猩紅的仙相浮現，他與死人幫的弟兄們並肩而立，以人為牆，阻攔住了不斷從地中冒出來的仙殖；他還看見羅雀亭……
死不成正騎著異變的騾子奮力驅趕著越來越近的仙殖，他的身後，紀無敵憂心忡忡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林生與木頭，兩人直到現在還未醒來。
——
又一道沖撞引發的巨震傳來，葉響猛地回拽，嘶啦一聲，劇痛傳來。
他硬生生將自己與忘道人之間的一塊皮肉撕成兩半，可很快就被四周涌動的紙帶恢復。
葉響的意識在狂亂的風暴中翻滾，他仍舊沒法脫離與忘道人的糾纏。
肉身縫合，意識交織，記憶相融。
在忘道人痛苦、刺耳的尖嘯聲中，一股陳年紙灰的味道涌入鼻腔。
那股牽引力終于將肉團拉扯到了極限，一股吸力陡然攥住了葉響的意識。
嗡——
眼前的世界開始褪色、溶解。
白光掠過，葉響感覺自己被拋入了一條湍急的河流。
隨著白光逐漸褪去，意識甦醒…
它猛地“睜眼”。
它猶如初生的嬰孩，隨著外界的一股力量激發，它終于從睡夢中甦醒。
隨著那股喚醒他的力量越發凝實，它發現自己的視野是扭曲的、扁平的。
仿佛永遠隔著一層泛黃的，布滿細微褶皺的毛玻璃。
它下意識地“看”向自己，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片……紙錢。
它地邊緣正在緩慢化為飛灰，逐漸轉化為怪異的形狀。
它逐漸意識到，或許自己本身，只是一張泛著枯黃光澤的…紙錢！
隨著他的身體不斷迎風脹大，它逐漸恢復了五感，也終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那是一個正站在尸身高塔邊的青年，玄陽蟲盤繞，手持一柄門板大刀。
那正是他自己，是喚出高塔，準備通過潮汐千瞬斬滅殺大妖無⻌祁的自己。
“蓮兒！”
“蜃樓墟！”
隨著青年口中振振，地涌罔蓮之力被徹底催動。
一股更加奇異的力量覆蓋到了它這枚紙錢所在處。
所有自己的同類此刻都在空中暴漲一圈，紛紛化作青年的模樣。
他們的雙目伴隨著蜃樓墟的作用，也逐漸從空洞化作了有神。
它第一次有了完整的意識，它也瞬間記起了自己的名字。
它——就是葉響。
（提醒這一段情節發生在第330333章，葉響使用潮汐千瞬斬解決無⻌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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