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份力量影響的不僅僅是世界和生命，概念的污染是從形而上一直到形而下的。
結構、想法、思維……
這些抽象而又切實存在于每個個體當中的東西，同樣也在收到腐化的影響，而這些影響又彼此相互作用，把腐化的力量不斷放大。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
污染的力量同時作用于這四者，因此哪怕是天庭和靈山的神佛也無法幸免，變成了以眾生為食糧，彼此為爭食之人的東天與西天。
八九玄功偏向內求，自成造化，這是二郎神相對而言還能保留幾分原先念頭的原因。
但不成混元之意，沒有形成屬于自己的“真實”來對抗污染，終究只是短暫的幸免而已。
亞當看了眼腐牌的牌面。
少年拎著提燈行走在黑暗當中，而在微弱燈光的光圈內，少年的衣服成了裹尸布，皮膚變得蒼白，腳下是龜裂的大地，白骨腳掌的邊上還有一節枯死倒塌的樹干。
燈光照亮了黑暗，帶來了真實，但在燈光下照出的少年卻也早已經死了——那麼對少年而言，什麼才是真實呢？
單純的腐壞不是秩序的對立面，而是秩序中的一環，正如自然中的分解者一樣不可或缺。
但腐牌中的力量卻不僅僅是秩序下的腐壞，而是源自其他概念的下層概念，投射進入諸界之海後被秩序強行套上了腐壞的表象。
因此，不可知、不可言、不可解的概念被強為之名，變得能夠被把握。
亞當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在意識形態上都是人類，成長在秩序的包裹下，這就決定了他的道路哪怕不是秩序，但也必然不可能脫離秩序。
哪怕不會被影響改變，亞當也做不到直接理解那些不可名狀的東西，因此這一層轉化就顯得很重要了。
也正因如此，要麼他自己執掌秩序，至少要做到三清對道這一概念的程度，甚至超越這個狀態。
要麼他不能夠讓秩序這個概念本身徹底被改變成別的什麼形狀。
否則他過往所熟悉、習慣、喜愛的環境將蕩然無存。
哪怕他自己沒事，也受不了行走在一個不可名狀、不可理解的世界當中。
“這是三清的陽謀嗎？不過也算是讓我看到現實吧，我確實需要一個相對，且相對正常的秩序。”
首先這份秩序本身要正常，不能變得奇奇怪怪，其次秩序不能深入方方面面，要留有混沌的偶然性。
亞當彈了下腐牌，對那不可名狀的力量他還只算是初步察覺其脈絡，但自己對秩序下的腐壞概念怎麼也算小有了解。
然而這些了解呈現在牌面上卻不怎麼明顯，腐壞佔據極少，單看這牌面，甚至很難猜到這是腐牌。
要麼是亞當雖然在自我認知上只是初步察覺這不可名狀概念的脈絡，但他實際上在這一概念中已經有相當的了解。
要麼就是這個不可名狀概念本身就要比秩序下的腐壞概念要強得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收起腐牌，亞當決定回到西游世界觀察一二，以加強對這概念的理解和捕捉。
他有兩個目標。
既然這個概念被披上了新的皮，那麼在秩序的壓制下，其必然會無法抗拒地帶上部分這層皮，也就是腐壞、腐爛這方面概念的特性。
在形而下的層面，受到集體認知的影響，這概念的作用和表現會不可避免地與果實、血肉、蟲子等實體產生密切的聯系。
比如之前的蟲卵，比如這個世界最早被人研究出來的長生之法——蟠桃、人參果。
看著那仿佛是什麼東西心髒的蟠桃，果皮下的紅色絲線好似毛細血管一般，亞當沒有被這副外表嚇到，而是深入觀察其轉化靈蘊的本質，這個過程的本質，甚至是靈蘊本身的本質。
過了一段時間，亞當離開蟠桃園，來到五莊觀觀察人參果。
“嗯？”
亞當正看著人參果樹的樹根呢，忽然看了眼四周。
時間的力量……雖然層次有些低，而且有些奇怪。
不多時，亞當就想到了這力量的來源，怕不是天命人噶了，換而言之，這一輪輪回失敗了。
原本他還想說，每次天命人失敗都等悟空的意志重新凝聚，是不是太耗費時間了一點，這計劃的容錯率低得很啊，但如今的東天西天又不是什麼時間很充裕的存在。
現在一看，原來是借用的時間的力量，難怪彌勒他們敢這麼搞，也難怪那些布置很多都不是一次性的。
從人參果樹收回目光，亞當重新向上，這一次直接脫離了原先的世界。
“看得差不多了……”
亞當喃喃道。
外界投射而來的概念不是單一的，而是多重概念混雜的狀態，就如一個世界是由茫茫多的規則交織形成。
哪怕是三清也做不到完全提純，因此他只能把在西游世界呈現出的污染當成一種，在學習腐壞背後概念時參考意義很高的樣本，而不能將之作為標準、奉為圭臬。
作為向諸界之海外概念探索學習的第一步，走到現在這個淺嘗輒止的程度就已經可以了。
免得到時候在岔路上走得太遠，積重難返。
揮手召喚出小白，亞當跨坐上去︰
“走吧。”
雖然是跨坐，但亞當選擇了倒騎的方式。
不是為了告誡大家凡事要回頭看，而是這個姿勢可以背靠著小白的腦袋和鬃毛躺下去。
小白眨了眨眼楮，腦袋上面冒出一個問號︰
“老爺，往哪走啊？”
“往哪里都可以。”
亞當的後腦勺枕著厚軟的獅鬃，眯著眼楮︰
“這一次沒有目的地，走到哪個世界算哪個世界。”
事實上，這才是大多數諸界之海能夠穿行世界的強者的狀態，而一個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也是除了各種自然現象外諸界之海的一大危險點。
哪像亞當，人在家中坐，各種有一定了解或完全了解的世界坐標一個又一個送上門。
“好 ，老爺~”
小白領了命，在諸界之海中隨便挑了個方向，悠閑而又飛快地向前，偶爾被各種自然現象影響而不得不改變方向之後也不追求回到原方向。
在這個過程中，亞當仔細梳理了一遍小白的體內。
一開始進入西游世界時他可沒把小白收起來，自己能免疫污染影響，小白可做不到，雖然時間尚短，但還是做個保險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