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格林則完全沉默。他沒有受重傷,但在甦醒時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們都死了——現在的是備份意識。”
沒人知道他說這話是清醒的幻覺,
還是他真的相信。他拒絕進食,
拒絕與任何人交談,只坐在窗前,望著前線退下來的支援艦群。
而隊伍中的第四人,星語號艦載ai投影體“塔克”,在爆炸沖擊中失聯,
目前只有殘余代碼被黎明之心的數據鏈拖回,正由“神行基地”ai團隊嘗試修復。
【陸峰的遠程喚醒信號】
兩日後,隨著後撤區安全建立,陸峰通過專屬加密通道向小隊發送了一段音頻︰
“各位,任務已完成,但代價遠高于預期……你們是這個世界上,
第一批抵達敵人‘核心意識繁殖結構’前沿的人。”
“你們看見的,不只是敵艦,不只是異種……而是它們如何思考、如何孵化、如何吞噬文明意志。”
“你們現在的每一次夢境,每一處顫抖,
都是對我們理解敵人的一扇窗。不要急著痊愈,記錄你們夢中的每一個細節。”
這段音頻在菲因耳中回響時,
他的視野仿佛再次模糊——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界線仍未完全恢復。他看見一個影像在他腦海中反復出現︰
一朵正在熔化的黑色花朵,花蕊處是自己的眼楮。
他知道那不是幻覺,而是敵人的“種子”——還殘留在他體內某處。
【後續任務準備】
神行基地不久後傳來命令︰曙光小隊將暫時不歸檔為退役戰力,
而是納入“黎明意志重構小組”,負責精神污染分析與反制模型的建立。
基地為他們建立了一個名為“靜默中樞”的專屬區域,這里與主神經網隔絕,
模擬夢境邏輯反演環境,讓他們以夢入夢的方式,追蹤自己夢中與敵人接觸的“反向通道”。
而他們的下一次行動,不再是物理打擊,而是︰
深入“夢中夢”——成為人類第一批主動作戰的精神維度特戰兵。
……
【靜默中樞•第一階段精神重構】
“靜默中樞”位于神行基地最深處的十三號塔層,是一片與外界完全隔離的實驗穹頂——沒有時間標識,
沒有通信信號,沒有任何“自然”元素的存在。空氣恆溫恆壓,光線來自多點源的精神感應光板,
連影子都被軟化,失去了方向。
曙光小隊被安排在四個單獨的精神共振艙中,彼此之間隔離,
但通過“心象同步干涉網絡”hsin)保持最低限度的潛意識共感。
這是神行基地精神實驗部研制出的全新體系,用于在不實際接入神經主干的前提下,重構受污染意識的夢境軌跡。
【菲因•林澤的重構夢象】
菲因的第一次入夢實驗持續了183秒,遠低于預期。
在那183秒中,他的腦波曾進入三次“沉默區段”——即毫無波動、不產生圖像的黑域,
這種現象被判定為“敵性邏輯凍結”——也就是,夢境本身被收割者的某種結構阻斷,成為了死區。
但在他第二次嘗試進入時,
基地記錄儀清晰地捕捉到了一段極其異常的夢象數據︰
一片無垠的神廟廢墟中央,
漂浮著一座倒立的金屬城市,
建築由無數細胞狀觸須組成,中心則是一張巨大的、滴落墨色淚液的人臉。
他從夢中驚醒時,渾身冷汗。他說那張臉在對他說話︰
“你不該回來,我們的記憶不是為你準備的。”
而hsin系統記錄下他耳蝸深層產生的震蕩頻率——與小欠三號在接近收割者核心時回傳的“意識唱名”完全一致。
【克雷拉•娜西︰夢境共鳴體】
她雖然仍在生理恢復階段,
但基地卻驚訝地發現,她在昏迷中自動進入夢境層級四級結構,
並與菲因的夢象“同步率達到37”。
在她的夢中,那座倒立的金屬城市並不是懸浮著的,而是長在她體內的。
她夢到自己正從高處墜落,
墜入體內那座城市的深淵。城市中回蕩著成千上萬道自己聲音的變體,有的尖銳刺耳,
有的悲傷哀鳴,有的如神靈般冷峻︰“我們是你,但我們不是人。”
醒來後,她開始出現語言錯亂的癥狀——混合使用三種語言表達情緒反應,而她原本只會其中一種。
醫生稱她已經“部分思維映射”——她的大腦語言中樞中殘留了敵性語言邏輯片段。
【格林︰意識自我裂解者】
與其他人不同,格林拒絕配合入夢實驗。他聲稱自己並沒有做夢,也不再相信“他們還活著”。
他認為現在的每一刻,都可能是收割者意識偽造出來的復制現實。
“我在夢里殺過你們三次。你們不相信我,那就等著他們從你們眼楮後面鑽出來。”
基地心理干預員多次嘗試與其對話,
但最終不得不將他判定為“潛在裂解源”。為了防止他在夢中影響他人意識通道,
他被單獨安置在“白域層”,並設立精神隔離。
但令人恐懼的是,就在上一次實驗中,
菲因的夢境中出現了格林的身影——格林坐在那座神廟廢墟的中央,
一言不發,身後拖著一條由廢墟構成的黑色尾巴。
【基地評估•曙光小隊的夢中反饋】
神行基地精神研究中心首席專家瑾然在給陸峰的匯報中寫道︰
“這支小隊正在逐漸變成一個夢境集合體。不是每一個個體在接受治療,
而是他們在共同構建一個可以逆向入侵的夢境模型。”
“如果敵人將夢作為投射武器,
那麼他們就是反過來舉起這件武器的第一批人類。”
“但這也意味著,他們每一次入夢都在被消耗——這不是戰斗,這是溺水。”
……
神行基地為曙光小隊制定了下一階段實驗︰“靜默入淵計劃”,即在下次意識滲透中,
讓其中一員進入五級深度夢層,通過誘導敵性記憶的共鳴核心,
嘗試解析收割者最深處的“自我意識循環結構”。
該行動將在“黎明之心”點燃下一枚精神映射炸彈時同步進行。
而曙光小隊現在要做的,
是在夢境里找到那座城市的“心髒”——敵人記憶的源點。
…………
【夏菲•夢界深層•無形邊界】
這已是她第三次踏入這片純白原野。
腳下沒有土地的觸感,卻能清晰感知自身的重量;頭頂沒有天幕,
卻始終有一道柔和的光線,
從無所不在的方向灑落下來,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極細,最終淡入虛無。
夏菲站在夢境深處,沒有風,沒有聲音。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在沉睡,而是在被喚醒——被那個在她意識底部等待她的“他者”。
那個存在無名無形,曾在她第一次深潛夢境時,以“你是我最後的容器”這句話開口。
那聲音不像語言,而像一種記憶的回響,回蕩在她的每一個腦神經上。
“你回來了。”
一道溫和、卻沒有情感色彩的聲音,在她耳畔浮現。
夏菲回過身,
仍舊是那團不具形態的“灰影”——它沒有眼楮、沒有嘴,卻散發出與她情緒共振的波動。
“你是誰?”她再次問出這個問題,這一次沒有顫抖,也沒有恐懼。
灰影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仿佛從她胸口發出︰
“我是你未曾理解的自己。”
“也是那些從未被允許存在的意識殘響。”
“你不是我。”
“我當然不是你。但你是我唯一剩下的語言。”
話語如針刺般穿透夏菲的意識防線,
讓她陡然想起——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破碎。她並非科學家,也非戰士,
一度只是一個“幸運地”活下來的女明星,一個在陸峰背後哭泣又堅持的人類普通個體。
可如今,她卻成為人類唯一能直面這片“意識海”的人。
夏菲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你出現在我體內,是因為你在尋找…一個出口。”
灰影波動了片刻,終于承認︰
“我是收割者的舊核之一——被放逐、被廢棄的意識原型。”
“我們不是一個個體,而是一段重復運算的集合體。
我曾是他們通向智慧的嘗試,但被視作偏離正確方向。”
“你在我體內,是因為你能承受我。”
一陣冰冷的感知從脊椎升起,夏菲的指尖微顫。她終于明白了——這不只是一次“夢境偶遇”。這是一次意識宿主的共生締結。
“你為什麼現在說出這一切?”
“因為他們回來了。”
“收割者的意識主核已經注意到我與你的綁定。你很快將不再安全。這個夢境會變得透明,
他們會透過你的夢,看見我們。”
夏菲屏住呼吸。這意味著,夢的安全性已不存在。現實的戰線與夢境的壁壘正在逐步融合。
灰影繼續說︰
“但在你被奪走前,我可以給你一個‘鑰匙’。”
“這不是知識,不是武器,而是一段記憶。”
“屬于他們起源的記憶。”
說完,灰影忽然開始崩散——它的邊緣化作無數細密光粒,向四周噴射。
夏菲被一股巨力推入虛空,一扇看不見的門在她意識深處打開。
【夢界第二重•記憶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