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持續到第十七分鐘,
艦體側翼已布滿觸手腐蝕後的斑痕。
希爾登的右臂開始微微顫抖,長期精密瞄準讓肌肉拉傷的隱痛逐漸顯現。
“又是一波來了——方向,四點鐘,低角度切入!”
他不等夏菲下達命令,第一時間完成調整,炮火精準攔截。
但就在片刻的空隙間,他望向舷窗。
那不遠處不斷擴張的“收割者本體”,
仿佛一顆詭異膨脹的恆星,緩緩吐出無數孢子狀的有機戰艦,一種深不可測的恐懼涌上心頭。
“如果這只是它的一根指甲……那我們,又算什麼?”
他不敢繼續想。
一秒後,他又強迫自己咬牙專注︰
“思考太多只會讓自己變慢,變慢就會死人。
把每一發炮彈都打到敵人臉上,是我唯一的職責。”
……
琳達的座艙已被損壞的能源電池灼得微微變形,護甲碎片混雜著血跡粘在她肩膀。
她並未退卻,只是拿出應急工具,
將肩膀的破口簡單包扎,然後繼續操控副武器陣列。
她的耳邊只有引擎轟鳴與炮火。
“每次我以為自己不能再堅持,身體卻還是會動。”
她的父親曾在衛星軌道失聯,如今她終于明白,
那些未歸的先驅不是死于敵人,而是死于對人類不負責任的懦弱。
“我不會懦弱。我會留下我的印記。”
當一艘巨大的有機孢子艦靠近,她拖著幾近癱瘓的武器系統,硬生生將其炸成了碎塊。
艙室微震中,她低聲說了一句︰“這是你教我的,爸。”
…………
菲爾此刻已將自己的數據輸入速度提升到了極限。
他關閉了所有視覺輔助,
用直接神經接口控制火控系統。他的腦海里是一整片復雜公式與預測模型的洪流。
“收割者的戰艦結構在變,他們開始適應我們的打擊方式。”
他咬著牙,腦海已浮現出一張新模型。
同時,他听到夏菲發來的低語︰
“菲爾,你可以的。”
僅僅這一句,讓他幾乎崩潰的意識重新聚攏。
“是的,我可以。”
他快速重構了五組火力參數,完成一次“不可能實現”的同步打擊——三門副炮、
四枚磁軌彈、一次閃躍突襲武器,引導摧毀了一艘“脈搏核心艦”。
操控台前,他的鼻血流了下來。
“撐住,撐住……我不能是那個拖後腿的人。”
…………
夏菲從戰斗開始到現在幾乎沒有休息,但她的語氣始終如初︰“調整偏轉場角度 12°,
將主能量導向右翼增幅。”
她在穩定整場戰局。可她的內心,早已涌起波瀾。
“他們都在燃燒自己的生命。”
她感知著每位隊員的壓力,時刻思考下一步的犧牲是否值得。
每一道命令,每一次戰術切換,背後都是“犧牲誰”的無聲選擇。
“如果不能帶他們活著回去,我……不配站在這里。”
她突然將手指壓在控制台上,腦海里浮現出陸峰當初的叮囑︰
“夏菲,只有你,能守住曙光的方向。”
她抬頭,看向那蠕動著朝戰艦游來的怪物︰
“我們不是為了勝利而戰,是為了不讓人類絕望。”
“發起集束能量波,目標——核心孢團中樞。”
…………
此時,戰斗已持續近三十分鐘。
收割者的有機艦隊不斷嘗試擾亂通訊,向曙光小隊發出精神污染的“咒語頻波”,
隊員們的意識開始出現裂痕。
但在夏菲的引導下,小隊仍堅守陣地。
神行基地遙測感應器在此刻傳來一組數據︰
曙光小隊阻擊成功率高達81,是目前所有戰場最高的生存率。
但夏菲知道,這只是開始。
……
琳達——近戰突擊中的絕境
她從未想到,自己會與收割者艦體的“艙壁”如此近距離接觸。
那是一艘“觸手級寄體艦”,本質為活體結構,能將孢子戰艦附著于敵方艦體表層,
像病毒一樣腐蝕,侵入,撕裂金屬,消化艦員。
當敵人通過艦體縫隙擠進來的一瞬,琳達反應極快,左臂瞬間展開震蕩盾牌將其猛地震退三米。
“菲爾,我這邊遭穿!請求隔離艙門關閉!”
但指揮台沒有回應。通信被屏蔽。
琳達知道她只能自己解決。
她拔出等離子短刃,沖進走廊。那怪物扭動著貼近,頭部如心髒般跳動,滿是眼球的末端死死盯住她。
“你不是人類。”
她咬牙,像一個即將倒下的勇士,
用盡最後的勇氣猛沖過去,將等離子刃捅入敵人眼孔之間。
爆炸的一瞬間,怪物崩裂,粘液噴涌,將她整個人覆蓋。
呼吸器混亂,視野模糊。
琳達靠在艙壁,滿身焦灼與膿液,發出一聲低吼。
“我……還能動嗎?”
她捂著胸口,發現盔甲下的皮膚已經被燒蝕出一道深痕。疼痛讓她差點昏厥。
可她沒有。
她只是重復著︰“不能睡……睡了就死……睡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強撐著爬起來,踉蹌向下一個裂口。
【菲爾——精神污染與數據失控的邊界】
菲爾一直是小隊里最“冷靜”的人。
直到那道“信號”入侵了他的中樞接口。
那是一段聲音,不是語言,不是邏輯,是“咒語”。
一種古老、混亂、非人類的信息流直接攻擊了他的大腦皮層。
“菲爾!你能听到我嗎?”
耳機中傳來夏菲的聲音,他卻只能听到低語。
“你不屬于他們……你是我們的一部分……”
他看到屏幕開始模糊、扭曲、蠕動成眼球的形狀。代碼在屏幕上跳躍,像是在嘲笑他。
“這不可能……這只是幻覺!”
他痛苦地咆哮著,拔下神經接線,整個身體像抽搐一樣抖動了一下。
鼻血和淚水同時流出。他幾乎要忘記自己的身份,甚至開始質疑——他是人類嗎?他和這些怪物的區別又是什麼?
他想到了母親留下的那句錄音︰
“你是人類,記住你會疼痛——那是人類的證明。”
他用手掌狠狠捂住雙眼,深呼吸三次,再度插上神經線。
界面歸位,思維回線。
“夏菲,我回來了。”
他說的很輕,卻如一把刀鋒重新刺進敵人的數據中樞。
【夏菲——崩潰邊緣的指揮官選擇】
她眼睜睜看著戰術窗口中琳達的生命體征跳動到紅線。
她看到菲爾的精神數據接近閾值,整個腦電圖一度扭曲成“非人頻率”。
她想暫停。
想大聲喊停。
可她知道,她一旦喊出“撤退”,敵人就會從縫隙中撕裂整個防線。
她緩緩站起,全艦廣域通訊打開︰
“曙光小隊全體,緊急通知。”
聲音在顫抖,手指握得發白。
“我不希望你們死,但你們是人類最勇敢的種子。”
“只要你們還在,他們就知道我們沒有屈服。”
她看著希爾登的側臉,琳達的刀鋒,菲爾的數據界面,自己仿佛站在一群燃燒的星星之間。
她合上眼楮。
“開始第二波沖擊。目標︰收割者孢核第二核心,坐標已上傳。”
如果這是她最後的命令——
她願意承受。
…………
【菲爾•覺醒之下的深潛】
他沒有死。
菲爾清楚這一點。
可他也無法確定︰自己現在看到的,是不是活著的世界。
當他重新睜開眼楮時,眼前是無窮無盡的“眼球海洋”——一片由數據構成的意識洪流,
像熔化的視覺神經,每一個都在看著他。
而他正漂浮在中央,像一個渺小的入侵者。
“入侵者……”
那不是聲音,而是來自他自己思維中的回音。
他想後退,但四肢已經不是自己的。每一次神經信號都像是在敲擊一堵不屬于自己的殼體。
“我是誰?”
“你是節點。”
“你屬于我們。”
他听到了三個“他自己”的聲音,像精神分裂在短短數秒內完成了。
第一位在哭泣,第二位在嘲笑,第三位在祈禱。
然後,收割者文明的意識核心體,浮現在了眼前。
那是一團巨大的“意識密集體”,無形而具像,既像一顆不停翻滾的星球,
也像一個胎兒般蜷縮的怪物。
其表層由無數意識碎片拼接而成,隱約能看見人類、異星人、甚至未知文明的面孔如潮水翻涌。
“我們不曾存在。我們一直存在。”
“你的語言無法定義我們。你的思維,已被我們寫入。”
菲爾感覺到大腦皮層像是被反復剝離,他所有童年的記憶、喜好、甚至恐懼,
都被呈現在那團“意識體”的周圍,像供品。
他看到了母親溫柔的眼神、自己做第一個計算模塊時的快樂……它們全被改寫為冷漠的鏡像,
扭曲、重組,拼接出一個非人邏輯的“你”。
他快瘋了。
如果再向前一步,他知道自己將永遠回不來。
可就在這一瞬間,一個聲音穿透了他已經模糊的意識︰
“菲爾,我在。”
是夏菲。
是她的聲音。
不是廣播,不是呼叫,而是心靈深處的連接。
他記起了之前在意識互聯訓練中,
夏菲為整個曙光小隊構建的“抗干擾共振場”——一種情感錨點,只對小隊成員開放。
他抓住了那一絲共振頻率,如同在淤泥中找到了一縷光。
思維反向構建啟動。
他將記憶倒帶,將痛苦拆解,將恐懼逆向投影成攻擊代碼,開始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