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孫晴站在他身後，語氣帶著震驚。
陸峰緩緩轉頭，看著眾人，“收割者並不是單純地吞噬生物體。
他們，是在試圖重塑宇宙規則。他們正在把銀河邊緣，重構成‘它們的物理法則’。”
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這不再是抵御外敵那麼簡單了。”
紀老開口，聲音沙啞，“這是一場對存在法則的戰爭。”
此時，火種艦“晨曦一號”已經進入星際躍遷等待區，
靈息引擎的微光在星空中緩緩閃爍，如同黎明前最遠的一道星火。
而另一邊的黑暗，卻已不再是“未知”，而是“有意識地向我們靠近”。
陸峰看著那片黑域，緩緩說道︰“晨曦已啟……但真正的黎明，還要靠我們爭取。”
…………
神行基地第七層深處，火種艦“晨曦一號”已完成躍遷前的最後調試。
空氣中仍殘留著等離子反應的微弱炙味，星圖系統的光幕還在緩慢流轉，
而陸峰卻站在一間獨立的戰術會商室內，和米卡卡四目相對。
流浪者文明的首領，依舊穿著那身風化嚴重的艦隊披風，
那披風上密布著微細的銀線，仿佛銀河流淌其間。
他的雙目幽深，混雜著千年的漂泊與數百次文明哀歌的回響。
此刻，他欲言又止，目光復雜，仿佛一個知曉風暴真相的引路人，
卻又不願將即將到來的黑暗徹底揭開。
陸峰靜靜地看著他，沉聲問道︰
“米卡卡，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同盟，
更是在存亡邊緣並肩而立的兩個文明。
此刻還保留的話語，只會拖慢我們的判斷。
你若有疑慮或發現，盡管說。”
米卡卡輕輕點了點頭，那道混雜了疲憊與壓抑的呼吸從他胸口吐出，
如同遠古星舟在荒蕪星域中艱難起航。他抬起頭，語氣低沉︰
“陸峰，你們剛才所接收到的畫面，
那些由小欠二號回傳的數據，關于收割者的圖像與信號……你真的以為，
那是一次成功的探測任務嗎？”
陸峰眉頭微挑，心中微微一緊︰
“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我們主動偵測到的？”
“是他們讓你們看見的。”米卡卡的聲音低如風暴前夜，
“甚至可以說，是他們設計好的一場‘恐懼傳播’。”
會議室內的光線仿佛隨之變得更加陰冷，
哪怕牆體是由能量屏障構建而成，此刻卻也不由自主地映出些許晦暗的暈影。
“陸峰。”米卡卡走近一步，語氣愈發凝重，
“你知道嗎，收割者已經不再是你們想象中那種吞噬物質的生物體。
他們早在數千年前就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情緒攝取。”
“情緒？”陸峰的聲音一滯。
“準確來說，是情緒波動所產生的心靈能量。
他們發現這種能量，在文明高度發達的物種中，
具有極高的‘復雜性與養分密度’。而在眾多情緒之中，
‘恐懼’——是最濃烈、最滋養的一種。”
陸峰緩緩沉默，腦海中迅速翻閱過數十份研究報告與回傳圖像。
他記得，小欠二號傳回的最後一幀畫面里，那扭曲黑域中的紫色脈沖，
並不像是一種簡單的物理現象，反倒更像是一種——共鳴引發的感知回波。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是說，他們故意讓我們‘看到’，就是在誘發我們的恐懼？”
“沒錯。”米卡卡緩緩點頭，聲音已近低語，
“他們知道你們在探測，他們也知道你們文明的心理結構。
他們在調整自己的結構，在‘展示’某種形態，這些形態並不真實，
但卻能精準地刺穿你們的精神防御。”
“這是一種……心智獵食。”
陸峰的呼吸微微凝滯，
他回憶起最近幾日神行基地中科研人員頻繁報告的不安與焦慮指數上升的情況，
甚至連ai協調系統在處理圖像數據時也出現短暫延遲與邏輯混亂。
這一切，現在看起來，並非偶然。
“這不僅僅是一場物理層面的戰爭。”陸峰喃喃道，
“這是一場文明意志與情緒深度的博弈……”
米卡卡繼續說道︰“恐懼能擾亂理性，腐蝕判斷，
最終引發文明內部自我崩潰。而這一點，收割者比我們任何人都懂得。
你們越強，他們越渴望吞噬你們；你們越恐懼，
他們越能通過你們的思維裂縫滲透。”
陸峰沉默良久，終于抬頭，眼神一如往昔清冷堅定。
他緩緩道︰
“這不是第一次人類面對恐懼。我們在自己的歷史中，
曾面對浩劫、災荒、原子彈、瘟疫與全球寒冬。人類能走到今天，
靠的不是恐懼，而是能在恐懼中舉起刀槍。”
他頓了頓，嘴角泛起一絲冷意︰“如果收割者認為我們會因為幾幅圖像、
幾道扭曲的空間回波就失去斗志，那他們從一開始就低估了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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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卡卡靜靜地看著他，那一刻，
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陸峰擊殺異藍時那場宇宙風暴中、站立于毀滅之上的身影。他輕聲嘆息︰
“這也是我們決定與你們聯手的原因。
流浪者文明曾試圖以退避保留火種，可卻發現，即使漂泊千年，
仍無法避免與收割者的最終遭遇。你們不曾退縮，而我們……也不想再退了。”
“這場戰爭。”陸峰抬起頭，眼神如寒星，
“我們不是為了贏而戰，是為了不滅而戰。
讓我們的孩子——在真正的星海中醒來，而不是黑暗之腹。”
會商室外，天穹之上，火種艦“晨曦一號”的躍遷引擎開始同步銀河邊界的坐標鎖定。
遠處的收割者黑域，似乎也在回應這一舉動，
開始醞釀下一輪的心理進攻。
而陸峰和米卡卡，已經準備好。
…………
米卡卡離開後，陸峰獨自站在指揮廳中央，
望著懸浮于主控屏幕上空的那幅圖像。那是小欠二號在最後一次回傳中拍攝下的畫面——
一座漩渦狀的巨構體在黑暗中緩慢旋轉，
表面布滿無數類神經組織般的觸須，正以一種奇異的頻率緩緩蠕動。
那不是一座實體的堡壘，而更像是一種意志的結晶體，
仿佛整個收割者文明的精神焦點，都被灌注進了這片不斷延展的虛空中。
陸峰目光微沉，打開了戰術會議通道。
“孫晴，夏菲，通知紀老和流浪者聯席代表，
十五分鐘後開全席緊急會議。
主題是——心理防御體系的構建與小欠三號的發射。”
“明白。”
十五分鐘後，會議室燈光全部收束為一圈環形深藍投影，
中央浮現出三維腦域模型，那是人類與流浪者共同提煉出的
‘跨種族心智頻譜圖’，一幅展現意識頻段與情緒波動對應關系的星圖般結構。
紀老站在一旁，神情凝重︰“如果米卡卡所說屬實，
收割者文明已經能夠讀取並轉化我們的情緒，
那我們就必須提前築起一道‘情緒壁壘’。
這種防線不是金屬，也不是能量，而是意志結構。”
“而這道壁壘，”陸峰接過話頭，
“必須在銀河阻擊帶第二道防線啟動前，
完成大範圍投放與校準。”
“我們要建一座‘心智長城’。”
會議室內一陣短暫沉默。夏菲開口︰
“陸峰，我們的‘心智調幅裝置’目前只完成了初代框架，
最多只能覆蓋神行基地內部，還不具備星際傳播與協同效應。”
“所以我們需要借助你們的‘意識同步陣列’。”
陸峰轉向米卡卡。
米卡卡點頭，聲音沙啞而堅定︰“我們可以在流浪艦群內安裝調諧核心，
利用我們種族的精神共感能力，在星際範圍同步情緒屏障。
我們曾用這種方式掩護殘余族群度過一段黑暗星域……只是，需要時間來重構共振核心。”
“時間我們會爭取。”陸峰一錘定音。
他站起身，走到中央操作台前，
伸手按下一個鮮紅的指令按鈕，語音播報隨之響起︰
“小欠三號啟動授權確認中……確認成功。三號單位將于六小時後，
執行躍遷探測任務，目標坐標︰收割者精神共鳴源疑似區。”
在陸峰的注視下，一段全新的ai操控界面展開。與小欠二號不同，
小欠三號不僅是一具探測單位，更是一種認知穿透體，
其主要任務不再是圖像回傳，
而是嘗試進入收割者文明的‘意志層’邊界——探測他們如何利用意識波動進行‘獵食’。
“它不會帶武器，”陸峰說，“它自身就是一把‘鑰匙’。”
孫晴皺了皺眉︰“陸博士，您真的認為我們能理解收割者的心智結構？
那是連圖像都無法清晰捕捉的異維思維體系……”
“我不確定。”陸峰的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冷厲，
“但我們必須嘗試。不然我們只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六小時後，小欠三號被裝載進“蒼穹躍遷艙”，
其外殼換裝為“靈頻中性材料”，內部核心則是基于流浪者遺留的“夢境互感核”，
這是一種極度罕見的感知結構，
可以在不引發敵方意識警覺的情況下，
滲透其‘低頻共鳴層’。
“倒計時開始，躍遷門即將開啟。”
隨著通道外層一道道藍白色能量波動逐漸穩定，
小欠三號無聲地滑入軌道。火種艦上的各文明代表都沉默不語，
注視著這台小型裝置仿佛送別一個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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