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宇間滿是沉重的憂慮。他顫聲道︰“這不是普通的技術故障，
也不是自然信號干擾……而是……是整個區域的量子通訊空間被壓制了，
徹底……抹除。”
紀老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像落石砸在眾人心上。
陸峰這時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出奇，
甚至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冷靜︰
“這一次，所有的信號中斷，
包括上百萬台小欠二號的集體‘蒸發’……只有一個解釋。”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收割者——已經到了我們的阻擊帶前線。”
一瞬間，控制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所有人的心跳都被掐住了，連呼吸都凝滯了半秒。
紀老低聲接道︰“並且，我們設立的銀河阻擊帶……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怎麼可能……”有人喃喃低語，
“那可是我們用整個文明所有資源建造的防線……”
“投入了二十多個國家的力量，還有流浪者文明的技術支持……”
孫晴的聲音有些哽咽，
“每一個節點都是經過反復驗證的……不可能毫無反應……”
“可它們沒有反應。”夏菲此刻也站在一旁，雖然聲音發顫，
卻清晰冷靜，“它們連傳輸‘我們遭遇敵襲’這種基礎信號的時間都沒有。
就像是……像是被一口氣吞噬。”
“吞噬……”紀老喃喃重復，仿佛看見了什麼不該被窺探的景象，
聲音愈發低沉︰“它們不只是摧毀，而是直接從量子層級，
將所有文明結構數據清除……
包括飛船、基地、信號、人的意識……全部抹去。毫無痕跡。”
“這……就是收割者文明的真正力量？”
大長老低聲道。他那一向鎮定如山的身軀，
此刻也搖晃了一下。
一名年輕研究員忽然扶著桌子跪倒在地，眼神呆滯，
喃喃自語︰“我們……連阻擊的機會都沒有嗎？”
那種深層的恐懼，在神行基地蔓延開來。
仿佛整座基地都成了一座被冰雪凍結的堡壘，
人們站在其內，卻只能目睹遠方的火焰逐一熄滅。
陸峰依舊沒有動。他站在最高層的操作平台，
望著那片如同死去銀河的白茫茫星圖。忽然，
他緩緩閉上了眼楮，低聲道︰“不要慌。”
他的聲音沒有多大的起伏，卻如雷貫耳，震得所有人一震。
“是的，我們的阻擊帶失效了，我們的先頭基地被消滅了，
小欠二號全軍覆沒。但……這不是失敗。”
他緩緩睜開眼，眼神如刀，如劍，如同宇宙最冷冽的星火︰
“這只是收割者揭開戰幕的宣言。”
“戰爭，從現在才真正開始。”
大廳中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但這一次，
那沉默不再是因恐懼，而是因為他的語氣中那份令人無法忽視的堅定。
“他們選擇隱藏、選擇突襲、選擇壓制，
我們就選擇面對。”陸峰沉聲道，“銀河還在，
藍星還在，我們人類，還在。”
他抬手一揮，光幕浮現，聯通各國聯合指揮平台與流浪者文明遠程協作艙。
“立刻啟動第二階段計劃。重建通訊，
重新規劃外層星域引力鏈。通知所有流浪者協約文明︰戰爭正式開始了。”
“還有，通知全球。”他頓了頓，目光如炬︰
“讓所有人知道，我們看見了黑暗——但我們不會跪在黑暗中。”
…………
神行基地最深處，作戰會議廳的光線一如既往地冰冷。
高強度的白熾光打在光滑的合金牆壁上，
折射出一層如水般流動的金屬光暈。陸峰坐在首席位置，
神情平靜，手指輕敲著桌面，一如他習慣在思考深層問題時那樣。
而在他對面的大屏上，正在實時投影著遠在宇宙另一端的通訊畫面，
那是流浪者文明的首領米卡卡。
畫面里的米卡卡仿佛沉浸在一片幽深的宇宙背景之中，
披著銀藍色的戰袍，面容瘦削，眼神復雜。
他的種族天生擁有類似水晶般閃爍的虹膜，
此時那光芒暗淡無比，像是被宇宙的黑暗吞噬殆盡。
“陸峰。”米卡卡的聲音有些沙啞，
電子調頻後的語調中帶著微妙的遲疑，
“我們，必須再談一次。”
陸峰抬起頭，目光深邃而銳利︰“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米卡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闔上了眼楮，仿佛在組織語言，
又仿佛在壓抑心中的矛盾。他的背後，
是流浪者議會的旗艦艦橋，那些年邁的顧問和戰士正靜默地站立，
無聲等待著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可能會終結整個流浪者文明最後的血脈。
“我們……流浪者，已經在宇宙中漂泊了兩千多個藍星紀年。”
米卡卡終于開口，聲音沉如星河，“我們失去了九成的母星系，
只剩下這一點血脈。如果這一次……我們全部和你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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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收割者徹底湮滅了，那我們文明，便再無延續的可能。”
他的眼中閃爍著隱忍的悲愴，那不是懦弱，
而是身為種族首領必須權衡一切的理性。
陸峰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起身，走到會議廳中央，
光影映出他挺拔的身影，仿佛整個藍星的意志都凝聚在他身上。
“你在擔心你們會滅絕。”陸峰低聲說道，
“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人類從未有過選擇流浪的機會。你們能逃，而我們沒有退路。”
米卡卡沉默了，他的指節微微收緊，
仿佛那句話擊中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傷痕。
陸峰繼續︰“我尊重你的選擇。但請你記住，
如果今天我們退讓，那麼明天被吞噬的，
就是下一個文明。收割者不會停下，
它們的存在方式決定了它們永遠不會滿足。”
米卡卡緩緩抬起頭，他的目光重新變得清晰，
堅定與迷惘交織。但他沒有再說話，
只是靜靜關閉了通訊。
會議廳陷入了一陣沉默。
紀老一直坐在角落，望著那已經熄滅的通訊屏幕，良久未動。
他的眼神復雜，仿佛陷入了某種歷史深淵般的思索。終于，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聲音低沉卻不容忽視地在廳中響起︰
“也許，我們也該為最壞的打算做準備。”
這句話像是一道電流擊中了所有人。大長老的目光立刻轉了過來，
眉頭緊緊皺起︰“紀老，你的意思是……？”
“是的。”紀老緩緩點頭，語氣沉重，“我們要制定一個文明存續計劃。
在最壞的情況發生時，必須有人類能帶著文化、基因、
記憶逃出去……去宇宙中，像流浪者一樣繼續生存下去。”
“你是說……”大長老喃喃，“流浪？”
紀老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看向了高懸在廳頂的那張星圖。
那是一幅覆蓋整片已知星域的坐標圖，點點星辰之間，
用紅色標記的便是收割者的蔓延軌跡。而人類的銀河阻擊帶，
此時就像一條即將斷裂的細線，橫亙在黑暗與光明之間。
“我們也許無法贏，但我們必須留下火種。”
紀老的聲音已不再顫抖，而是一種近乎莊嚴的平靜，
“哪怕有一天，藍星湮滅于宇宙塵埃之中，也要有人類的後裔，
在某個遙遠星系重新點燃文明的火焰。”
大長老沉默良久，仿佛五髒六腑都被這句話震動。
他轉身看向陸峰，低聲道︰“這件事，我們必須與大聯盟、
與哈力斯總統以及各個成員國慎重商議，不能貿然定奪。”
陸峰沒有立刻回應，他只是緩緩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坐下，目光如深海般不動。桌面上，那只象征神行基地總指揮權限的銀白徽章，
在光下泛起一絲冷芒。
“你們去談吧。”他終于開口，語氣低沉，
“但不管談成不成……我不會參與這場流浪。
我會留下，直到最後一刻。”
會議廳再度陷入死寂。眾人屏住呼吸，沒有人敢再勸說陸峰——
他的語氣中沒有絲毫余地，那不是意氣用事，而是他早已決定的命運。
而就在此刻，一道來自指揮室的緊急通訊打斷了沉默。
“陸總！監測到流浪者文明的主艦艦隊正在轉向，
他們……似乎在準備脫離協防軌道。”
眾人一驚。
陸峰猛然起身，臉上神色再度轉為鋒利如刃。他迅速下令︰
“立即接通米卡卡的旗艦通訊。”
幾秒後，畫面再次顯現。米卡卡的面容出現在屏幕上，這一次，
他的神色帶著明顯的遲疑，但不再是猶豫。
“陸峰。”米卡卡開口，語氣緩慢，“我們不會立刻離開協防軌道。
但我必須為我的種族保留一條後路。這是身為首領的職責。”
陸峰點了點頭，聲音堅定︰“可以。但希望你記住，如果你今天轉身，
就不會再有人類歡迎你回來。”
米卡卡久久地凝視著他，仿佛在試圖從這位人類身上看透什麼。
最終，他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你是我見過，最像收割者的‘人類’。”
通訊中斷。
而就在這一刻，銀河深處，又一次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震蕩波動——
阻擊帶殘骸中，某個節點傳回了極其短暫的數據包。
神行基地，所有人神經再次繃緊。
人類的戰爭，遠未結束。第二階段反擊準備計劃，就此全面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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