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旁的笑聲徹底停了,連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分。
秋悅卻只是平靜地頷首,扶著腰腹的手緊了緊,眼底不見絲毫波瀾“大少爺放心,天虎已經做好總調度了,暗線的人手昨夜就分批啟程,此刻應該已經潛入原江。”
她頓了頓,補充道,“江氏那邊的資料,清煙一早就讓人整理好了,從他們副總三年前挪用公款,到上個月偷偷轉移的海外資產,都記在賬上。”
朱飛揚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端起茶杯朝眾人舉了舉“行了,吃飯吧。菜要涼了。”
暖黃的燈光重新漫上餐桌,只是此刻再看滿桌的珍饈,眾人心里都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這位大少爺看似隨性,可動起真格來,手腕竟狠戾到這般地步。
秋悅輕輕撫著隆起的小腹,眼底閃過一絲復雜,隨即又被溫順取代,轉身走向後廚時,腳步依舊穩當,只是那背影里,多了幾分風雨欲來的沉靜。
餐廳里的湯煲還冒著裊裊熱氣,秦若水放下玉筷,指尖輕輕蹭了蹭溫熱的碗沿,轉向身旁的諸葛玲瓏時,眼尾帶著點細碎的笑意“玲瓏姐,我等會兒回趟秦家看看,晚上再過來。”
她耳墜上的碎鑽隨著動作晃了晃,映得脖頸間那道淺淺的鎖骨窩亮閃閃的——自打跟著朱飛揚住進莊園,她已經快倆月沒回過家,此刻提起父母,語調里藏不住幾分雀躍。
諸葛玲瓏正用銀勺舀著碗里的蓮子羹,聞言抬眼笑了“回去正好跟你爸媽多待會兒,要是想逛街就去恆隆那邊轉轉,新開的那家珠寶行听說進了批鴿血紅,配你的膚色正合適。”
她放下勺子,從手包里摸出部小巧的手機推過去,“有事就打朵朵電話,讓她給你派車。
或者找你悅姐也行,她今兒在後廚盯著呢,喊一聲就听見。”
秦若水把手機往包里塞時,指尖不小心踫到了包側的金屬鏈條,叮當作響的聲音里,她已經站起身來,裙擺掃過餐椅腿,帶起一陣淡淡的梔子花香——那是早上秋月給她鬢邊別過的花,此刻還留著點殘香。
“那我先走啦,晚上給你們帶秦家的糖糕回來。”
她說著便往外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篤篤聲,像串跳躍的音符。
她剛走到玄關,就見南門輕舞掀著門簾走進來,身後跟著穿白裙子的南門輕羽。
姐妹倆身上還帶著點外面的涼氣,清武順手把妹妹往暖氣邊推了推,自己則大步流星走到朱飛揚身邊,一屁股坐下時,椅腿在地上劃出道輕響。
“飛揚,你這次在家待幾天?”
他說著便自來熟地往朱飛揚碗里夾了塊紅燒肉,“我下周跟你去原江,那邊的項目正好歸我管。”
朱飛揚急忙從消毒櫃里抽了副描金碗筷遞過去,瓷碗踫到桌面時發出溫潤的脆響“輕舞,你那組織關系都理順了?”
正午的陽光穿過老宅庭院里的銀杏葉片,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朱飛揚踩著滿地碎金般的光斑往山上走,灰牆黛瓦的院落靜立在半山腰,門口的警衛見了他,只是抬手敬了個禮便側身放行——這身藏青色中山裝,這副從容不迫的步態,早已是老宅最深的默契。
書房里彌漫著陳年宣紙與檀香的混合氣息,朱老爺子坐在梨花木書桌後,指節叩著一份厚厚的文件,老花鏡滑到鼻尖,卻掩不住眼底的銳利。
朱飛揚坐在對面的太師椅上,指尖摩挲著溫熱的紫砂壺,爺孫倆的對話低沉而緊湊,時而因某個觀點相峙,時而又因默契的共識相視而笑。
兩個小時後,老爺子抓起桌上的紅色話機,撥號時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幾句簡短卻分量千鈞的指令從听筒里傳出,驚得窗外的畫眉鳥撲稜稜飛離枝頭。
朱飛揚離開老宅時,手里多了個牛皮紙文件袋,邊角被他捏得微微發皺。
車子駛入政務院大門時,崗亭的哨兵連車窗都沒敢敲,直接抬桿放行。
他走進那棟灰磚建築,在某個掛著“機要處”牌子的房間里接過一份燙金封面的報告,首頁右下角的紅色印章鮮紅欲滴,幾位常委的簽名龍飛鳳舞,墨跡似乎還帶著未干的溫度。
這份報告像塊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江北省政壇激起無聲的漣漪。
已有幾位常委從內線得知消息,卻都默契地選擇了緘默——誰都清楚,這份文件必須由朱飛揚親手遞交,任何提前泄露的舉動,都可能觸怒那位深居簡出的老爺子。
而省長武義亭在接到老爺子親自打來的電話時,握著听筒的手微微發顫,辦公室里的空調明明開得很足,他卻覺得後背沁出了層熱汗。
這份報告意味著什麼?
是江北省南部即將崛起的經濟新城,是數萬人即將攥在手里的致富機遇,更是原江市從三線小城躍入國家戰略版圖的入場券。
下周一的常委會上,當他念出那些條文時,整個會議室恐怕都會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
暮色四合時,京華市的霓虹燈次第亮起。這座城市的夜生活素來是藍星國的傳奇,解放路的夜市正飄著烤串的香氣,濱江路的酒吧街已響起動感的音樂,而朱飛揚正坐在輛黑色商務車里,車窗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車載音響里流淌著秦若水的歌聲,她的嗓音清潤如溪,唱著首不知名的小調,朱飛揚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隨著旋律輕輕打著節拍。
開車的朱天虎從後視鏡里看了朱飛揚一眼,喉結動了動“師叔,悅姐讓安排的人都到位了。”
他說話時目視前方,黑色真皮手套包裹的雙手穩穩握著方向盤,“老嘎達親自帶的隊,原江市的落腳點都踩好了,連菜市場的早市時間都摸清楚了。”
“嗯。”朱飛揚應了聲,目光落在窗外掠過的流光上,“龍家那些漏網之魚呢?”
“清干淨了。”
朱天虎的聲音冷了幾分,方向盤在他手里輕輕一轉,車子拐進條僻靜的山道,“情報系統扒出來的十七個據點,昨晚連夜端的。
能跑的都沒跑掉,死的死,傷的傷,剩下幾個活口也都關進了秘密監獄,舌頭都給他們捋直了。”
朱飛揚沒再說話,只是將車窗降下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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