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苑。
柳如玉慵懶地靠在軟榻上,一名侍女正小心翼翼地為她捏著肩膀。
昨夜,她睡得並不安穩。
總覺得心神不寧,眼皮直跳。
鬼劍宗的尸體被送回去後,風府便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連她院子里的護衛都加了一倍。
“真是個蠢貨。”
她輕哼一聲,不知是在罵被殺的蒼井坤,還是在罵沖動宣戰的風天正。
在她看來,風天正此舉簡直愚不可及。
為了一個不怎麼受寵的女兒,去得罪大羅金仙強者,完全不是一個合格的家主。
不過,這樣也好。
等鬼劍宗打上門來,風天正一死,她兒風少陽就可以名正言順繼承家主之位。
她揮手讓侍女退下,起身向書房走去,準備取一味安神香。
然而,推開書房門的瞬間,她好看的眉頭便蹙了起來。
不對勁。
空氣中那股她早已習慣的甜膩燻香,似乎淡了許多。
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陌生的草木清氣。
她的心猛然一沉,快步走到書桌前。
桌上的擺設看似沒動,但是,她一眼就看出,那方用來鎮紙的玉獅子,被人挪動了寸許。
瞬間,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她顧不上其他,立刻拉開書桌下的暗格。
里面空空如也。
那個存放著書信的檀木盒子,不見了!
柳如玉的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去。
踉蹌一步,扶住書桌才沒有倒下。
她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沖到書架前,目光飛快地掃過。
很快,她的視線定格在那套《百草集注》上。
其中一本的位置,比旁邊的幾本,向外凸出了幾乎無法察覺的一絲。
她顫抖著手將那本書抽出,快速翻動。
夾在書頁里的那張蝕骨香藥方,同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完了!
柳如玉只覺得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
是誰?
整個風府,誰有這個膽子,誰有這個本事,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守衛森嚴的錦繡苑,還精準地找到了她藏得最深的兩樣東西?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蕭辰!
除了那個被風天正奉為上賓,連太乙金仙都能隨手擊敗的鎮武司千戶,還能有誰?
而引他來的人,只可能是……風輕舞!
“賤人!”
柳如玉咬牙切齒,眼中迸發出怨毒的光芒。
她一直以為,當年的事做得天衣無縫,時過境遷,早已死無對證。
沒想到,她們竟然還是查到了。
就在這時,一名心腹侍女匆匆從外面走進來,臉色慌張地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夫人,听雨軒那邊的眼線說,大小姐前日去查了庫房的老賬本,昨日又去了演武場見了家主,似乎在調查什麼。”
侍女這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查賬本、接觸家主、與蕭辰密謀……
所有的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柳如玉的身體停止了顫抖,一股冰冷的狠戾從她心底升起,瞬間席卷了全身。
她緩緩直起身,臉上的驚慌失措盡數斂去,只剩下一種毒蛇般的陰冷。
不能等了。
絕不能讓她們把證據交到風天正手上!
一旦風天正知道真相,她這麼多年的經營,這麼多年的隱忍,都將化為泡影。
等待她的,將是比死還可怕的下場。
她扶著書桌,指甲深深陷入名貴的紫檀木中。
“風輕舞,蕭辰……”
她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兩個名字,聲音里帶著刺骨的殺意。
“既然你們非要找死,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事到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
先下手為強!
殺了他們,毀掉證據,再制造一場意外。
只要這兩個最大的威脅消失,剩下的事情,她有的是辦法擺平。
想到這里,她立刻回到里屋,換上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用面紗遮住臉,對心腹侍女吩咐道︰“看好院子,任何人問起,都說我在靜修,不見外客。”
隨後,她便從錦繡苑一處無人知曉的暗門,悄然離開了風府。
……
天諭城,百草堂。
後院一間密室中,藥氣氤氳。
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皺眉看著眼前丹爐里的藥液,神情專注。
正是百草堂的主人,吳道子。
就在這時,密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是約定的暗號。
吳道子眉頭一皺,走過去打開門。
看到門外蒙著面紗的柳如玉,他臉色一變,立刻將她拉了進來,反手關上門,聲音里帶著一絲惱怒。
“你瘋了?跑到我這里來做什麼?”
“我若不來,我們兩個都得死!”
柳如玉扯下面紗,一張俏臉滿是煞氣。
吳道子心中一驚。
“出什麼事了?”
“東西被發現了。”
柳如玉的聲音又急又快。
“風輕舞和那個叫蕭辰的小子,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潛進我書房,把我藏起來的信,還有那張方子,全都偷走了!”
“什麼?”
吳道子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怎麼可能!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
“我怎麼知道!”
柳如玉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厲聲道︰“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們已經拿到了證據,下一步肯定就是去找風天正!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若是完了,你以為你能跑得掉嗎?風天正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他會把你挫骨揚灰!”
吳道子被她這番話嚇得一個哆嗦,山羊胡都抖了起來。
他甩開柳如玉的手,在密室里來回踱步,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慌什麼,現在還有機會!”柳如玉喝道。
吳道子停下腳步,看著她︰“什麼機會?難道去求他們不成?”
“求?”
柳如玉冷笑一聲,眼中殺機畢露。
“當然是殺了他們!一了百了!”
“殺?”
吳道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知不知道,那個蕭辰是鎮武司天巡衛千戶!風家那四個太乙金仙供奉,在他手上連一招都走不過!鬼劍宗宗主的兒子,說殺就殺了!我們拿什麼去殺他?”
“我一個人當然不行,所以才來找你!”
柳如玉逼視著他。
“別跟我說你沒辦法。”
“你經營百草堂這麼多年,暗地里做的那些勾當,難道都是擺設嗎?你手里那些見不得光的毒藥,不就是為了今天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