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雅間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中年男子那雙陰鷙的眼楮猛地眯起,一道寒芒迸射而出。
他死死地盯著蕭辰,身上的氣息驟然變得危險起來。
“閣下怕不是在消遣我?”
他的聲音冷了下去。
“刺殺仙朝命官,還是鎮武司的百戶,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性質?”
蕭辰神色不變,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熱氣。
“我只問,接,還是不接。”
“接不了!”
中年男子斷然拒絕,眼中已經泛起殺機。
“我看,二位不是來做生意的,而是來找茬的。”
“現在滾,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一個來路不明的毛頭小子,張口就要殺鎮武司百戶,要麼是瘋子,要麼就是鎮武司自己人設下的圈套。
無論哪種,他都不想沾。
“呵。”
蕭辰輕笑一聲,也不爭辯。
直接手腕一翻,一個儲物袋出現在手中,隨手扔在桌上。
啪嗒。
儲物袋不大,落在桌上卻發出一聲悶響。
仿佛里面裝著的不是尋常物件,而是一座小山。
中年男子眉頭一皺,下意識地用神識掃了過去。
下一刻,他臉上的冷酷與不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震驚。
那雙陰鷙的眼楮瞪得滾圓,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儲物袋里,仙光璀璨,堆積如山的仙石幾乎要溢出來。
那數量,足以讓任何一個金仙為之瘋狂!
“這些,夠不夠付個定金?”
蕭辰語氣平淡。
就好像,扔出去的不是一筆巨款,而是一袋尋常的石子。
中年男子喉結滾動,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再看蕭辰,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不是審視和警惕,而是混雜著貪婪、駭然與一絲敬畏。
能面不改色拿出這麼多仙石,來買一條命的人,絕不可能是來搗亂的瘋子。
“或者說……”
蕭辰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折扇在掌心輕輕敲打。
“傳聞中無所不能的斬門,其實也不過如此。”
“區區一個鎮武司百戶,都不敢動?”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中年男子的心上。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中貪婪與理智在劇烈交戰。
刺殺鎮武司百戶,這事太大了。
一個搞不好,整個天火城據點都可能被連根拔起。
可是,眼前這筆財富,又實在讓人無法拒絕。
對方的激將法,也戳中了斬門的命門。
許久,他深吸一口氣,身上的殺氣收斂得一干二淨,換上了一副謙卑的姿態,對著蕭辰微微躬身。
“閣下,此事太過重大,已經超出了我的權限。”
他斟酌著詞句,語氣遠比之前恭敬。
“我需要立刻上報,由上面的大人定奪。”
很快,那名中年男子退了出去。
洛城站在蕭辰身後,如一桿標槍,氣息沉凝,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房門。
蕭辰則悠然自得,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仿佛在等待一出好戲開場。
時間不長,一股比之前那名中年男子要厚重、陰冷數倍的氣息,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個雅間。
這股氣息不帶殺意,卻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從四面八方緩緩收緊,壓迫著人的心神。
洛城瞳孔微縮,體內的仙力瞬間提至巔峰。
吱呀。
房門被再次推開。
一個身著墨色長袍的老者走了進來。
他的身形有些佝僂,皮膚干枯得如同老樹皮。
一雙眼楮半開半闔,顯得渾濁而無神。
然而,當他目光掃過兩人,那渾濁之下,卻藏著鷹隼般的銳利。
金仙後期!
而且,是常年在生死邊緣打滾,根基無比扎實的老牌金仙。
他沒有理會一旁的洛城,徑直走到蕭辰對面坐下,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發出叩叩的聲響,與蕭辰之前的動作如出一轍。
“刺殺鎮武司百戶,閣下的手筆,真是大得嚇人。”
老者緩緩開口。
聲音沙啞干澀,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
“錢能通神,也能買命。”
蕭辰將桌上的儲物袋往前推了推。
“我的錢,夠買他的命。”
老者瞥了一眼儲物袋,渾濁的眼中沒有泛起半點波瀾。
似乎,那些足以讓尋常金仙瘋狂的仙石,在他眼中與頑石無異。
“仙石,我們斬門不缺。有命賺沒命花的買賣,我們不接。”
他慢條斯理地說著,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閣下張口就要鎮武司百戶的命,總得給個說得過去的由頭。不然,我很難相信,你不是另有目的。”
蕭辰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
手中折扇唰地展開,輕輕搖動。
“二十年前,雲澤城的甦家,一夜之間滿門被屠,家產被一個叫黑風寨的盜匪勢力侵吞。事後,鎮武司派人調查,當時負責此案的小旗,便是如今的天火城百戶林震。”
“他收了黑風寨的好處,將此事定性為尋常的匪患,草草結案。”
“我當時在外游歷,僥幸逃過一劫,成了甦家唯一的活口。”
老者半闔的眼楮終于睜開了一些,里面的精光一閃而逝。
“雲澤城甦家?我有點印象。”
“可據我所知,甦家最強者不過玄仙。你如今卻是金仙修為,還有這等身家,看來,這二十年,你際遇不小。”
“有些奇遇罷了,不足掛齒。”
蕭辰搖著折扇,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我活著,就是為了復仇。仙石于我,不過是身外之物。”
他編造的故事天衣無縫,有時間,有地點,有動機。
一個背負血海深仇、隱忍二十年的復仇者形象,躍然紙上。
老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這些信息。
“最後一個問題。”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深處,一點幽光閃爍不定,像是在窺探蕭辰的靈魂。
“黑風寨早已被滅,大仇得報,為何還要執著于林震?”
“為了報仇,搭上自己的一切,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