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貫穿天地的金色光柱與萬千劍鳴,是刑天此生都未曾見過的奇景。
他作為金仙強者,主持過不止一次考核,見過無數天驕在鎮武碑上留名。
然而,引發的異象,最強者,也不過是紅光三丈,碑鳴九響。
眼前這番景象,早已超出了他認知的範疇。
更像是一種……神跡。
就在所有人都被這神跡般的景象震懾得心神失守時,異變再生。
那通天的金色光柱,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內收斂。
很快,光芒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壓抑、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灰敗色澤。
萬千劍鳴之聲也戛然而止。
轉而被一陣陣模糊不清,卻又仿佛能穿透神魂的喊殺聲、戰鼓聲、兵戈交擊聲取代。
與此同時,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鐵血煞氣,猛地從鎮武碑上爆發開來。
如同一場無形的風暴,席卷了整個廣場。
這股煞氣,與之前廝殺產生的血腥味截然不同。
它更加古老、純粹、厚重,帶著不屈的戰意與雖死無悔的決絕。
在這股氣息面前,眾人身上那點煞氣,簡直如同溪流遇到了奔涌的江海,瞬間被沖刷得干干淨淨。
不少人甚至在這股威壓下雙腿發軟,臉色煞白,心神搖曳。
仿佛親眼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萬族爭霸的遠古戰場。
“這是什麼?”
風輕舞嬌軀繃緊,握著長弓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
銳利的鳳目中,震驚之色已經完全壓過了戰意。
高台上,刑天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駭然之色更濃。
他死死盯著那座被灰色氣息籠罩的石碑,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赫然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金仙威壓,在這股來自鎮武碑本身的太古戰意面前,渺小得可笑。
緊接著,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石碑之上,除了蕭辰二字外,成千上萬個屬于鎮武司先輩的名字,竟在同一時刻亮起了灰蒙蒙的光。
它們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從石碑上緩緩浮起。
然而,化作一道道流光,如百川歸海一般,盡數匯入那兩個剛剛被刻下的,筆畫簡單的名字之中。
蕭辰二字,在吸收了萬千先輩印記之後,變得深邃如淵。
仿佛不再是文字,而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戶。
嗡!
一道粗壯的灰色光柱,猛然從石碑上沖天而起。
沒有照亮天地,反而像是一道灰色的閃電,精準地將蕭辰的身影完全籠罩。
廣場上,所有人都看到,蕭辰的身體在灰色光柱中微微一晃,便垂下了頭,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所有聲息。
“他怎麼了?”
“不會是被鎮武碑的力量反噬了吧?”
“有可能!此等異象,聞所未聞,定然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極限!”
角落里,陸雲飛那幾個護衛,眼中重新燃起一絲惡毒的希望。
他們巴不得蕭辰就這麼被鎮武碑吸成人干,暴斃當場。
刑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上前查探,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那股恐怖的戰意鎖定下,竟連動彈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中焦急萬分。
另一邊。
蕭辰只感覺眼前一花,神魂仿佛被一股溫和卻又無法抗拒的力量輕輕抽離了身體,投入了一片灰蒙蒙的奇異空間。
這里沒有天,沒有地,四野茫茫,一片混沌。
耳邊是永不停歇的喊殺聲,是震耳欲聾的兵戈交擊之聲。
仿佛有億萬生靈,正在這片空間里進行著一場永無止境的戰爭。
他的腳下,並非實地,而是厚厚一層不知堆積了多少萬年的累累白骨。
一腳踩下,便有骨骼化為齏粉。
空中,飄浮著無數殘破的兵刃、破碎的甲冑,斷裂的戰旗……
每一件物品上,都纏繞著濃得化不開的戰意與不甘的執念。
蕭辰環顧四周,表情依舊平靜。
他能感覺到,這片空間對他並無惡意,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仿佛游子歸家。
就在這時,他前方的無盡戰意開始瘋狂匯聚、翻涌、凝結。
無數殘破的兵刃碎片與不屈的意志融合在一起,緩緩凝聚成一道魁梧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破舊青銅戰甲的老者。
身形高大如山,面容模糊不清,被一團混沌的氣息籠罩。
唯獨一雙眼楮,亮如九天之上的星辰,仿佛能洞穿古今未來。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上散發出的威勢,便如同一片真實不虛的宇宙,壓得整個空間都在微微顫抖。
這股力量,遠比刑天那種金仙強者要恐怖千倍、萬倍。
老者雙亮如星辰的眼眸,落在蕭辰身上,仔細地審視著。
就像一位最挑剔的工匠,在打量一件耗盡心血、完美無瑕的稀世珍寶。
半晌,他終于開口。
“小子,你的道心與劍意,萬古罕見。”
“跪下,拜我為師,我將畢生傳承盡數予你,助你登臨仙道之巔。”
這一句話,若是傳到外界,足以讓任何金仙都為之瘋狂。
這不僅僅是傳承,更是一位無上存在的承諾,是一條通往仙道絕頂的捷徑。
只要點頭,只要下跪,便能獲得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一切。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足以讓任何人迷失心智的天大機緣,蕭辰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激動與狂喜。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老者,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晚輩之禮。
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前輩的好意心領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無比清晰,在這片充斥著喊殺聲的空間里,宛如一聲清越的劍鳴。
“但是,我的道,我自己走。”
“這師,我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