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有看那些張牙舞爪的陰兵,也沒有理會對面看戲的雲天海。
而是直直看著石壁上,一盞幽幽燃燒的長明燈上。
下一刻,他抬起手,並起食指與中指,對著那豆大的青色火苗輕輕一點。
動作寫意,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拂去一點灰塵。
嗡!
就是這一點,那盞燈的燈芯火焰猛然暴漲。
一聲清越嘹亮,仿佛能貫穿九幽的鳳鳴,響徹整條墓道。
與此同時,豆大的火苗化作一頭翼展數丈的青色火鳳。
它通體由最純粹的青蓮地火構成,翎羽畢現,神駿非凡。
它高昂著頭顱,發出一聲震懾神魂的啼鳴。
雙翼一振,拖著華麗無比的尾焰,席卷而出。
那不是仙力,也不是神通,那是火焰的君王,是怨念與陰邪的絕對克星!
青色的火光,瞬間照亮了整條幽深的墓道,也映亮了所有人臉上極致錯愕的表情。
那些凶戾的陰兵鬼將,在接觸到青色火焰的剎那,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如同被烈日照耀的冰雪,瞬間消融、氣化,連一絲一毫的怨氣都未曾留下。
火鳳過處,萬邪闢易。
不過眨眼之間,那數百上千,將雲天河等人逼入絕境的陰兵,便被清掃一空。
整條墓道,除了依舊在空中盤旋一圈,發出一聲輕鳴,才緩緩散去的火鳳虛影,再無一個鬼物。
墓道另一頭,雲天海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容凝固了。
他身後的那群亡命之徒,一個個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
眼中的凶戾與戲謔,被一種名為驚愕的情緒所取代。
雲天海死死地盯著那盞已經恢復了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的長明燈,又猛地看向那個自始至終都神情淡漠的青衫年輕人,喉嚨里發出咯的一聲悶響。
仿佛有什麼東西死死卡住了氣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彈指,點燈,化鳳,滅敵。
這是什麼手段?
雲天海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引以為傲的城府,他賴以生存的狠辣,在這一刻,都成了笑話。
他甚至生不出半分嫉妒或怨毒。
因為,雙方的差距,已經大到連仰望都覺得奢侈的地步。
雲天河拄著劍,怔怔地看著那盞恢復了平靜的長明燈,又看了看蕭辰那雲淡風輕的背影,心中的情緒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震撼,感激,慶幸……
最終,匯成一股近乎盲目的信任。
“走吧。”
蕭辰緩緩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隨後,第一個邁開腳步,朝墓道深處走去。
雲天河一個激靈,連忙帶著三名早已失魂落魄的客卿跟上。
路過雲天海身邊時,他停頓了一下。
看著自己這位大哥那張失魂落魄的臉,心中百感交集。
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雲天海身軀一顫,從極度的恐懼中驚醒。
他看著雲天河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大公子,我們……”
一名修士聲音發顫,已經萌生了退意。
“跟上去!”
雲天海咬碎了後槽牙,眼中燃起一抹瘋狂的貪婪。
“最後一枚令牌就在主墓室,只要拿到,我就是少主!”
……
一行人各懷心思,穿過長長的墓道。
盡頭,是一間無比宏偉的圓形石室。
石室中間,靜靜地停放著一具巨大的水晶棺。
棺槨通體透明,散發著柔和的微光,卻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麼。
而在水晶棺的正上方,一枚古樸的青銅令牌正靜靜地懸浮著。
第三枚,也是最後一枚先祖令!
看到令牌的瞬間,雲天海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眼中貪婪的光芒幾乎要溢出來。
而雲天河的眼中,也燃起了志在必得的火焰。
一時間,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動手!”
雲天海按捺不住,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自己則身形如電,不顧一切地撲向那枚懸浮的令牌。
他身後的亡命之徒,雖然對蕭辰忌憚到了極點,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怒吼著撲向雲天河等人。
“保護少主!”
雲天河的三位客卿雖然身上有傷,仙力不濟,卻依舊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將各自的對手死死纏住。
一場混戰,瞬間爆發。
“你的對手,是我!”
一聲嘶啞怨毒的咆哮響起。
一道黑影以一種同歸于盡般的慘烈氣勢,直撲蕭辰。
正是斷了一臂的墨邪!
此時的他,早已不復先前的陰冷詭譎。
獨臂之上,黑氣繚繞,整條手臂都變得干枯發黑,仿佛祭獻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眼中布滿了血絲,臉上滿是瘋狂與怨毒。
“鬼王附身,血祭魔功!小子,給我死來!”
墨邪顯然是動用了某種壓箱底的禁術,以燃燒神魂與精血為代價,換來了遠超自身境界的恐怖力量。
那只獨臂化作的鬼爪,威力比在演武場時強了十倍不止。
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他要報仇,他要將這個讓他受盡屈辱的年輕人,撕成碎片!
面對這石破天驚,甚至足以威脅到金仙強者的一擊,蕭辰終于第一次正眼看向了他。
然後,他輕輕嘆了口氣。
“何苦呢?”
他伸出右手,朝著那只來勢洶洶的鬼爪凌空一點。
一股難以言喻的灰敗氣息,以蕭辰的指尖為中心,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
就像一滴墨掉進清水之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侵染性。
那只黑氣繚繞的鬼爪,在接觸到這股灰敗氣息的瞬間,就像遇見了克星的冰雪,黑氣迅速消融。
緊接著,一種詭異的石灰色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
“這……這是什麼?”
墨邪臉上,瘋狂被驚駭取代。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正在失去知覺。
那層石灰色澤爬過他的手腕,越過他的手肘,攀上他的肩膀。
他臉上的怨毒、瘋狂、驚駭、不甘,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最終,變成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緊接著。
嚓。
一聲輕響。
雕像的表面,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然後……
嚓、 嚓 嚓……
裂痕如同蛛網般瞬間遍布全身。
最終,在一陣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中,那尊石像轟然崩解,化作一地隨風飄散的灰色粉塵。
蕭辰緩緩放下手,輕輕吹了吹掌心不存在的灰塵,搖了搖頭。
“都說了,何苦呢?”
另一邊,雲天河與雲天海的戰斗也進入到白熱化。
雲天海的修為本就略勝一籌,此刻更是狀若瘋魔,招招都是以傷換傷的搏命打法。
一時間,竟壓得雲天河節節敗退,險象環生。
“廢物!你就這點本事嗎?還想跟我爭!去死吧!”
雲天海一刀逼退雲天河,獰笑著,另一只手卻暗中凝聚出一枚漆黑的毒針,準備偷襲。
就在此時,蕭辰平淡的聲音悠悠傳來。
“左三步,下盤。”
雲天河正疲于招架,听見這話,幾乎是下意識地照做。
他猛地向左踏出三步,身形一矮,手中仙劍順勢向上撩起。
這個位置,這個時機,妙到毫巔。
不僅避開了雲天海勢大力沉的正面一刀。
而且,雲天海那準備偷襲的左手,也因為這個詭異的走位,完全暴露在了雲天河的劍鋒之下!
噗嗤!
雲天海發出一聲慘叫,那只握著毒針的手掌被齊腕斬斷。
“啊!我的手!”
劇痛與驚駭讓他心神大亂,破綻百出。
雲天河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眼中厲色一閃,得勢不饒人,一套劍法如行雲流水般展開,劍光如網,瞬間將雲天海籠罩。
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雲天海被一腳踹中胸口。
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水晶棺上,噴出一大口鮮血,再也爬不起來。
勝負已分。
雲天河拄著劍,大口喘息,臉上卻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他做到了,他親手擊敗了一直壓在自己頭頂的大哥!
他感激地看向蕭辰,正要道謝。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整間主墓室劇烈地顫動起來。
那具巨大的水晶棺上,猛然爆發出萬丈豪光。
一道頂天立地,威嚴無比的虛影,緩緩從水晶棺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