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箭,快如閃電,狠如鬼魅。
無論是精疲力竭的雲天河,還是那三位同樣消耗巨大的客卿,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點幽綠的死亡寒芒,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停止了跳動。
死亡的陰影,籠罩全身,把他們的血液都凝固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不緊不慢地擋在前面。
隨意地抬起右手,食指與中指在空中輕描淡寫地夾了一下。
叮。
一道清脆無比的聲音響起。
那支裹挾著必殺之勢、足以洞穿玄鐵的恐怖弩箭,被他穩穩地夾在兩指之間。
箭頭距離雲天河的後心要害,不足半尺。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凍結了。
風停了,喘息聲停了。
連那名重傷客卿傷口處滴落的血液,似乎都在半空中凝固了。
雲天河僵硬地扭過頭,大腦一片空白。
那三位客卿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他們看著蕭辰那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再看看支靜止不動、仿佛被馴服的毒箭,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只用兩根手指,就夾住了一位玄仙境強者全力射出的淬毒暗箭?
蕭辰沒有理會眾人的震驚,那雙始終淡漠的眸子,穿過數十丈的距離,看向遠處那塊巨大的獸類骸骨。
眼神里沒有殺意,沒有憤怒,只有一種俯瞰螻蟻般的平靜。
然後,他屈指一彈。
被他夾住的那支弩箭,化作一道肉眼無法捕捉的流光,倒射而回。
空氣中,響起一道尖銳的撕裂聲。
砰的一聲巨響。
百米之外,那塊小山般的巨獸骸骨轟然炸裂,化作了漫天齏粉!
無數慘白的骨粉如同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雪,沸沸揚揚地灑下。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彌漫的粉塵中傳出。
一道瘦弱的身影,被爆炸的沖擊波狠狠掀飛,像個破麻袋一樣在空中翻滾了幾圈,重重摔在地上,狼狽不堪。
與此同時,一把造型奇特的黑色強弩脫手飛出, 當一聲掉在不遠處的碎石上。
待到骨粉稍稍散去,眾人看清了偷襲者的樣貌。
剎那間,雲天河如遭雷擊。
臉上因為激戰而泛起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淨,變得比死人還要蒼白。
那雙熬得通紅的眼楮里,先是極致的震驚。
隨後,化為無法置信的荒謬。
最終,沉澱為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與冰冷。
他嘴唇哆嗦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牙縫里擠出來。
“四,四弟?”
偷襲者,不是別人,正是他同父異母的四弟。
那個平日里總是跟在他的身後,一副畏畏縮縮、沒有主見、甚至有些怯懦模樣的四公子,雲天宇。
此時的雲天宇,哪里還有半分公子的儀態?
他發髻散亂,衣袍上沾滿了灰塵與血跡。
一張還算俊秀的臉上,涕泗橫流,寫滿了劫後余生的慶幸,與無法言喻的恐懼。
面對雲天河那痛苦的質問,他甚至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手腳並用地爬了幾下,撲通一聲,隔著老遠就跪倒在地,沖著雲天河的方向拼命磕頭,哭得撕心裂肺。
“二哥!二哥饒命啊!不是我要害你!真的不是我!”
他一邊磕頭,一邊語無倫次地哭喊著,聲音里充滿了委屈與恐懼。
“是大哥!大哥逼我的!”
“他給了我這把破罡弩,說只要我跟著你,找機會把你重創,甚至,甚至殺了你,等出去之後,他不僅保我一世富貴,還會將母親的族人從邊境礦場調回來!”
“他還說,如果我不照做,等他成了城主繼承人,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還要讓母親的族人,全都死在礦洞里!”
“二哥,我沒辦法啊!我真的沒辦法啊!”
雲天宇一臉驚恐地哭喊著。
雲天河死死盯著遠處那個跪地求饒的身影,胸口劇烈地起伏。
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他想起了小時候,這個總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怯生生地喊著二哥的瘦弱男孩。
想起了母親還在世時,時常叮囑他,要多照顧這個生母地位不高,在府中備受欺凌的弟弟。
他一直以為,雲天宇的懦弱,只是性格使然。
可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這懦弱的表象之下,竟藏著如此歹毒的心腸!
為了所謂的富貴,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竟然對自己射出那致命的一箭。
巨大的悲哀與失望,如同一場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憤怒。
他看著雲天宇,聲音沙啞,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
“所以,你就動手了?”
“我……”
雲天宇被噎了一下,哭聲都停滯了半秒。
隨後,更加大聲地嚎啕起來。
“二哥,我是一時糊涂!我真的只是一時糊涂啊!”
“大哥他心狠手辣,我若是不射出那一箭,他肯定不會放過我!”
“我,我剛才故意射偏了些,我真的沒想殺死你啊!”
“射偏了?”
一直沉默的蕭辰,突然饒有興致地開口了。
他晃了晃夾在指間的那支弩箭,語氣平淡,卻讓雲天宇渾身一顫。
“此箭名為追魂,箭身刻有鎖定神魂的符文。一旦激發,不中目標,誓不罷休。箭頭的劇毒,名為腐仙涎,見血封喉,侵蝕元神,無藥可解。”
蕭辰將弩箭的特性娓娓道來,仿佛在點評一件尋常的藝術品。
“最有趣的是,這把破罡弩激發時無聲無息,但需要蓄力至少十息。”
“也就是說,在我們與那些蠍子怪物苦戰之時,你就已經躲在那後面,瞄準了你二哥的後心,默默地等待著他最虛弱、最沒有防備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