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廳內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幾位與古大師相熟的丹師,嘴角都微微揚起,露出看好戲的笑容。
陸遠站在一邊,听得心中火起,臉色漲紅。
如果不是顧忌此地是歐冶府,他恐怕當場就要拍案而起,呵斥這老東西有眼無珠。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蕭辰,卻仿佛根本沒有听見。
他端著茶杯,輕輕吹開水面的浮葉,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
茶水入口,一股清冽的仙氣順喉而下,讓他精神微微一振。
他神色淡然,自顧自地品茶,仿佛那古大師不過是一只在耳邊嗡嗡作響的蒼蠅,連讓他抬眼看一看的資格都沒有。
這種徹底的無視,遠比任何激烈的反駁都更具殺傷力。
古大師臉上的冷笑僵住了。
他預想過對方可能會惱羞成怒,可能會出言辯解,甚至可能會灰溜溜地離開。
唯獨沒有想到,對方竟是這般反應。
這小子,是聾了還是傻了?
不,他不是!
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分明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蔑視!
不由得,一股怒火猛然竄起,燒得他那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山羊胡都氣得微微發顫。
就在他忍不住要再次發作的時候。
吱呀!
偏廳通往內堂的門被推開,一陣壓抑的騷動從里面傳來。
一位面容憔悴、眼眶深陷的中年男子踉蹌著走了出來。
他穿著華貴的錦袍,顯然是歐冶家的核心子弟。
此刻,卻滿臉絕望,身上沒有半點世家子弟的風采。
他環視一周,對著廳內眾人深深一揖,聲音沙啞,如同破鑼。
“各位大師,家祖他……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听見這話,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中年男子眼中含淚,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繼續說道︰“方才,我們用秘法探查,終于弄清了病根。”
“家祖所中之毒,並非尋常火毒,而是一種源自神魂的九幽魂焰!”
“此毒不傷肉身,卻直接在神魂之中燃燒,焚盡生機!”
“先前,幾位大師開出的方子,都毫無用處。”
“不知諸位,可還有誰有良方救治?”
九幽魂焰!
听見這四個字,整個偏廳陷入一片死寂。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的凝重化作了震驚與駭然。
“竟是神魂之毒!”
“難怪,難怪之前的藥石全都無效,此毒根植于神魂,尋常丹藥,根本無法觸及!”
“九幽魂焰,傳聞中是來自地底九幽的異火,歹毒無比,怎麼會……”
眾人竊竊私語,言語中,充滿了束手無策的頹然。
他們中,不少人已經進去看診過,只發現歐冶大師體內有一股霸道絕倫的熱力,卻始終找不到源頭。
現在,真相大白。
可是,這真相卻比之前的未知更加令人絕望。
治療神魂的丹藥,本就稀世罕見。
更何況,是專門克制九幽魂焰這種傳說中的毒焰?
這根本是無解之毒!
就在眾人面露難色,整個偏廳的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候。
一個傲然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區區火毒,哪怕源自神魂,又何足掛齒?”
眾人循聲看去。
卻是那山羊胡古大師,撫著胡須,一臉傲然地站了起來。
他臉上的憋屈與怒意,已經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盡在掌握的強大自信。
歐冶家的那位中年男子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希冀之光,急切問道︰“古大師,您有辦法?”
古大師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感覺,下巴微微揚起,姿態拿捏得十足。
“老夫早年游歷,曾在一處上古遺跡中僥幸獲得了一張殘方,後經老夫數十年鑽研改良,終成一丹。”
“此丹名為玄陰鎮魂丹,以極寒之地的玄陰草為主藥,輔以數十種滋養神魂的仙藥煉制而成,藥力直入神魂,專克天下一切陽剛霸道之火毒!”
玄陰鎮魂丹!
听見這個名字,眾人無不精神大振。
“玄陰克至陽,鎮魂定心神!妙啊!”
“若真有此丹,或許真能救大師一命!”
歐冶家的中年男子更是大喜過望,激動得渾身發抖,對著古大師深深一拜。
“古大師,求您出手相救!”
“只要能救活家祖,我歐冶家願奉上讓您滿意的任何代價!”
“好說,好說。”
古大師擺了擺手,一副高人風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此乃我輩丹師本分。”
“帶路吧,讓老夫去見歐冶大師!”
“好好好!大師請!快請!”
中年男子喜出望外,立刻將古大師奉為上賓,親自在前面引路。
一眾丹師紛紛跟上,想要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靈丹妙藥。
在眾人的簇擁下,古大師昂首挺胸,朝內堂走去。
經過蕭辰身邊的時候,他的腳步特意頓了一下,居高臨下地投去一個眼神。
眼神中,充滿了勝利者的炫耀、毫不掩飾的鄙夷,以及一絲挑釁。
仿佛在說,你一個小騙子,只能坐在這里喝喝茶。
而我,才是那個能力挽狂瀾的救世主。
說完,他志得意滿地走進內堂。
偏廳內,只剩下蕭辰和一臉尷尬的陸遠。
陸遠看著古大師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依舊在慢悠悠品茶的蕭辰,忍不住低聲問道︰“前輩,那個……玄陰鎮魂丹,真的能行嗎?”
蕭辰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以陰克陽,思路沒錯。”
“可惜,他找錯了病根,也用錯了藥。”
偏廳內,氣氛有些古怪。
陸遠如坐針氈,時不時地瞥一眼內堂緊閉的大門,又偷偷看一眼身旁氣定神閑的蕭辰。
這位前輩,從頭到尾,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仿佛,篤定了那古大師會失敗一樣。
這到底是何等的自信?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
廳內壓抑的寂靜,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粉碎。
轟!
一股肉眼可見的赤紅色火浪,夾雜著灼人的熱風,猛地從內堂的門縫中噴涌而出。
那扇厚重的實木門被整個掀飛,砸在對面的牆壁上,四分五裂。
緊接著,一道人影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倒射出來,重重地摔在偏廳的地面上,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下。
正是先前那位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古大師。
此時,他發髻散亂,衣袍焦黑,嘴角掛著一絲血跡。
那撮引以為傲的山羊胡,也被燎掉了一半,正冒著裊裊青煙。
他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滿臉的驚駭與不敢置信,嘴里喃喃自語。
“怎麼會?怎麼可能?我的玄陰丹……”